第二天清晨,南城七叔宅邸。
七叔坐在大廳的太師椅上,一手拄著拐杖,一手盤著兩顆核桃。
核桃轉得極慢,像是隨時會停。
客廳里站著幾個馬仔,臉上都帶著傷,沒人敢先開口。
“長手廢了?”七叔問,聲音很輕。
“手腳全斷,醫生說…以后拿不了重物?!?/p>
七叔點點頭,又問,“書和呢?”
“長安分局的人帶走的,證據確鑿,兩箱貨全扣了。”
七叔沒說話,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手在半空頓了一下,又收回來。
他摸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沒人接。
他盯著手機屏幕,忽然笑了,笑得幾個馬仔后背發涼。
“平時拿錢的時候,接得比狗還快?!彼p聲說道,
把手機丟在桌上,“現在裝死了?”
沒人敢接話。
七叔慢慢站起身,拄著拐杖走到窗前。
外面天剛亮,南城的街道空蕩蕩的,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
“場子呢?”他背對著問。
“全被掃了,臺球廳、地下賭檔、夜總會……
能打的兄弟全躺了,沒三個月起不來?!?/p>
七叔沉默良久,
“告訴下面的人,最近安分點。”
“別惹事?!?/p>
他走回椅子坐下,端起那杯已經涼透的茶,喝了一口,又放下。
幾個馬仔面面相覷,沒想到七叔會這么說。
七叔抬了抬眼,目光掃過他們,“怎么?不服?”
沒人敢吭聲。
七叔冷笑一聲,“你們以為我慫了?”
他慢慢站起身,拐杖點地,一步一步走到門口,又停住。
“李湛……”
他念這個名字時,像是在嘴里嚼碎了再吐出來,
“還有唐世榮……”
他回頭,眼神陰冷得像條毒蛇。
“讓他們先得意幾天。”
說完,他推門出去,背影佝僂,但腳步很穩。
幾個馬仔站在原地,誰都沒敢動。
過了很久,才有人小聲問,“七叔什么意思?”
最年長的那個搖搖頭,“等?!?/p>
“等什么?”
“等一個機會。”
——
鳳凰城頂樓茶室。
茶香氤氳。
九爺坐在紅木茶海前,手里捏著一只紫砂小杯,茶湯濃得發黑。
他卻沒喝,只是盯著杯中的倒影。
彪哥站在一旁,臉上的刀疤在晨光下泛著青。
他聲音壓得很低,
“七叔的人全廢了,書和進了局子,南城現在連個能站著的都沒有。”
九爺沒說話,拇指慢慢摩挲著杯沿。
“白家那邊…”
彪哥頓了頓,“唐世榮上位了,白爺…沒了?!?/p>
茶杯“咔”地一聲輕響,九爺的手指微微收緊。
他忽然笑了,笑聲很輕,卻讓彪哥后背繃緊。
“還是小看李湛那小子了。
沒想到他能在這么短時間走到這種地步。”
他放下茶杯,緩緩起身,走到窗邊。
窗外,長安鎮的晨霧還未散盡,遠處的樓宇若隱若現,像一場未醒的夢。
九爺背著手,目光沉冷。
“李湛……”
他念這個名字,像是在掂量它的分量。
彪哥沒敢接話。
茶室里靜得可怕,只有煮水壺發出細微的“咕嘟”聲。
過了很久,九爺才開口,“長安要變天了?!?/p>
他的聲音很淡,卻像一塊冰砸進熱茶里,激得彪哥心頭一凜。
九爺轉過身,眼神銳利如刀,
“去查清楚,李湛和唐世榮到底什么關系。”
彪哥點頭,“是?!?/p>
九爺走回茶海前,重新坐下,拎起茶壺給自已續了一杯。
“還有,”
他端起茶杯,淡淡道,“讓下面的人最近收斂點,別惹事?!?/p>
彪哥一愣,“九爺,咱們就這么……”
“急什么?”
九爺抬眼,嘴角掛著笑,眼底卻一絲溫度都沒有,
“讓他們先蹦跶幾天?!?/p>
他抿了口茶,緩緩咽下,像在品味什么。
“天要變,人也得變。
就看誰先撐不住?!?/p>
——
長安分局·副局長辦公室
李局坐在辦公桌后,手里捏著一份剛送來的審訊報告,嘴角微微揚起。
趙隊推門進來,反手將門鎖上,臉上的笑意藏不住,
“李局,姓秦的說他是被騙的?!?/p>
李局把報告往桌上一丟,靠在椅背上,
“人贓俱獲,容不得他說這些。
被騙?他打開箱子的時候那得意勁,口水都快掉出來了?!?/p>
他轉頭看向趙隊,
“張局那邊什么動靜?”
“一早上黑著臉,”
趙隊冷笑,“王隊還想插手續審,被我頂回去了?!?/p>
李局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
“他不敢硬搶,這次是人贓俱獲,他要是敢做手腳……”
“那就是送我們把柄。”
趙隊接話,眼里閃過一絲鋒芒。
李局點點頭,忽然問,“王隊今天給你臉色看了吧?”
趙隊嗤笑一聲,“他恨不得吃了我。
要是昨晚我把行動消息給他,估計南城的人連影子都摸不著?!?/p>
李局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陽光正好,照得警徽熠熠生輝。
“抓緊把案子做實,”
他背對著說,“口供、物證、現場錄像,全部歸檔。
這份功勞,他搶不走。”
趙隊點頭,“已經安排好了?!?/p>
李局轉過身,眼里帶著幾分玩味,
“這個李湛…倒是夠意思,才搭上線就送你一份大禮。”
趙隊壓低聲音,“他說了,這只是開胃菜?!?/p>
“哦?”
李局挑眉,“還有驚喜?”
趙隊沒接話,只是笑了笑,“我估計他在查...”
他用手指了指天花板。
辦公室里靜了幾秒。
李局忽然笑了,笑聲很輕,卻讓趙隊心頭一振。
“有膽色,看來…”
李局走回桌前,手指點了點那份審訊報告,
“長安,要變天了。
如果他真的能做到,長安地下給他又如何?!?/p>
他抬眼,目光如刀,
“也該到洗牌的時候了。”
趙隊撓了撓頭,臉上突然浮現出幾分無奈,
“李局,那個林夏…
您還是把這姑奶奶調走吧,我是真伺候不起了?!?/p>
李局聽到“林夏”兩個字,眉頭下意識皺緊,苦笑一聲。
——這丫頭,背景硬得像塊鋼板。
父親是省廳高層,母親是某國企二把手,標準的“高門貴女”。
可她偏偏一身反骨,拒絕家里安排,非要跑到基層“鍛煉”。
要鍛煉也沒問題,大把的二代到基層鍍金。
她的問題就是太較真。
到了分局后,看誰都覺得有問題——
看見老刑警收個快遞就懷疑是受賄,
發現同事跟線人吃個飯就覺得有勾結,
連人家午休刷個劇都要說\"影響警隊形象\",
活脫脫一個行走的紀檢委。
結果呢?
分局從上到下,看到她就頭痛,個個提心吊膽。
倒不是怕她捅婁子,是怕她真查出點什么來。
張局當初把她塞進刑偵隊,結果三天兩頭被她懟得下不來臺。
最后硬是找了個借口,把她踢給了李局。
李局也不傻,轉手就丟給了趙隊。
現在,這燙手山芋又回到了李局手里。
李局在辦公室里踱了兩步,按了按太陽穴,確實頭痛。
忽然間,他突然停下,眼神一亮,
“你說…
把她丟給李湛怎么樣?”
趙隊一愣,隨即目瞪口呆,“李局,您這是…”
李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李湛不是要給我們唱戲嗎?
那就給他加個‘角兒’?!?/p>
——
“報告!”
門外傳來一道清亮的女聲,干脆利落,像刀鋒劈開空氣。
李局抬頭,門被推開,一道高挑的身影邁步進來。
——林夏。
她一身筆挺的警服,
肩線平直,腰身收束,襯得整個人如標槍般挺拔。
高馬尾束在腦后,發尾隨著步伐微微晃動,像一柄懸在腰后的劍。
警褲的筆直線條襯得她雙腿修長,皮靴踏在地板上,聲音干脆利落。
她的臉生得英氣,輪廓分明,下頜線條如刀削般利落。
但那雙眼睛卻格外銳利,眉峰如刃,鼻梁高挺,嘴唇緊抿。
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
李局輕咳一聲,放下手里的文件,“小林啊,坐?!?/p>
林夏沒動,依舊站得筆直,“局長,您找我?”
李局嘆了口氣,故作凝重,“最近有個案子,很棘手?!?/p>
他從抽屜里抽出一份檔案,推到桌邊,
“長安有個地下勢力頭目,叫李湛?!?/p>
林夏眉頭一皺,“李湛?”
“對?!?/p>
李局語氣沉重,“這個人,惡貫滿盈,無惡不作!
走私、賭博、暴力催債……
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人民的鮮血!”
他說得義憤填膺,甚至拍了下桌子,仿佛李湛是個十惡不赦的魔頭。
林夏的眼神更銳利了,“局長,需要我做什么?”
李局偷瞄了她一眼,
見她毫無退縮之意,心里暗笑,面上卻更加嚴肅,
“我們懷疑他涉及毒品交易,但苦于沒有證據。
之前派了幾個男同志去臥底,都失敗了…”
他嘆了口氣,搖頭,“這個李湛,狡猾得很啊?!?/p>
林夏站得筆直,聲音鏗鏘,
“局長,請交給我!”
李局故作猶豫,“可是…這個任務很危險。”
“為了D和人民,我義不容辭!”林夏斬釘截鐵。
李局心里樂開了花,但臉上依舊凝重,
“好!不愧是我們的優秀干警!”
他站起身,繞到桌前,壓低聲音,
“我們需要一個人打入他的內部,但…”
他欲言又止,又瞄了林夏一眼。
林夏皺眉,“局長,有什么困難?”
李局嘆氣,“聽說這個李湛…好色如命?!?/p>
空氣凝固了一秒。
林夏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眼神如刀,
“局長,您的意思是?”
李局連忙擺手,
“不不不,我們當然不會讓你做任何違背原則的事!
只是…”
他斟酌著用詞,
“可能需要你以某種身份接近他,比如…
他的夜總會里的工作人員?”
林夏沉默了兩秒,突然冷笑一聲,“我明白了。”
她抬手,啪地敬了個禮,“保證完成任務!”
說完,她轉身就走,皮靴踏地的聲音像戰鼓。
李局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終于憋不住,嘴角翹了起來。
——這下,有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