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政府成立后,對華北僅有名義上的管轄關系,并無實際約束權。
華北擁有高度自治權,幾乎不受偽政府節制。
不僅治安軍(俗稱皇協軍)不聽偽政府調遣,就連諸多政務與經濟活動,也往往各行其是。
就拿發行的貨幣來講,華北地區流通的是“聯銀券”,而非偽政府發行的“中儲券”。
石川孝雄的生意根基在華北,因此,即便周佛山是偽政府的財政部長,也不值得他多費心神。
川島芳子聽了,只是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她理解石川孝雄的立場,但心中卻另有盤算。
眼下,關東軍雖準許她返回記洲,但要重建往日的勢力,需要的是真金白銀。
在這里遇見周佛山,讓她突然有了一些想法。
兩人吃完早餐后,川島芳子擦了擦嘴角:“孝雄君,我與周部長也算是舊識,許久未見,我過去打個招呼,稍后便回。”
石川孝雄嗯了一聲,便先離開了。
周佛山正與女伴低聲調笑,見川島芳子過來,連忙示意女伴安靜,整了整西裝站起身,“芳子小姐。”
“周部長,不知下午可否賞光,在酒店茶室一敘?”
周佛山剛還在琢磨怎么找機會和川島芳子敘舊,沒想到對方竟主動提出,他立即欣然應允。
上午十點,禮查飯店的會議室內,栗原禾子和周慕云會見了川島芳子和記鐵的代表。
因為向關東軍供應藥品屬于高度機密,整個會議全程閉門進行。雙方為了避嫌,連例行的午餐都省去了,簽約結束后便各自離去。
下午,當周佛山來到約定的茶室時,川島芳子早已等侯多時。
“芳子小姐,久等了。”周佛山在她的對面坐下。
兩人先是隨意寒暄了幾句,只見川島芳子目光變得銳利起來:“聽說,現在新政府的特務和警務系統,都是周部長的人?”
既決定與周佛山合作,她上午特意通過記鐵的人,深入了解了對方的底細。
周佛山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但面上依舊保持著笑容,謙虛地擺手:“芳子小姐說笑了,我們都是為皇軍效力,為大東亞共榮奔波,談不上誰聽誰的。只是各司其職,互相行個方便罷了。”
川島芳子將茶杯輕輕放下,目光如炬:“周部長,這里沒有第三人,有話我就直說了。我有筆生意,想與你合作。”
“哦?什么生意?”
川島芳子吐出兩個字:“煙土!”
熱河和偽記境內分布著大量的鴉片種植園,昔日她執掌“安國軍”時,主要經費就來自跨地域的鴉片走私和專賣。
這是川島芳子能想到的,最快獲取大量活動經費的方法。
周佛山端起茶杯,借著品茶在心中權衡著利弊。
茶水微燙,他小心地呷了一口,方才緩緩道:“芳子小姐應該清楚,整個滬市乃至華中的煙土,都由‘華中宏濟善堂’統一經營,這里面……水很深啊。”
‘華中宏濟善堂’名義上是日偽合辦的 “禁煙機構”,實則是日本興亞院在華中和華東地區推行鴉片毒化政策、進行鴉片官賣的組織。
從東北、內蒙、熱河南運的鴉片,都是打著‘軍用物資’的名義,全程受關東軍和派遣軍庇護。
川島芳子自然清楚背后盤根錯節的利益關系,她之前與關東軍產生矛盾,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她掌管的煙土走私脫離掌控,嚴重侵蝕了關東軍自身的利益。
現在找到周佛山,看中的正是滬市和華中地區遠離東北,操作空間相對更大。
她了解周佛山此人,膽子不算大,魄力不足,但貪欲卻不小。
于是,她拋出了自已的方案:“我會成立一家煤炭貿易公司,將煙土混在煤炭里運到滬市,這樣可以繞過軍方的耳目。并且,我可以保證,我提供的貨品,成色比他們供應的要好上三成,價格卻可以低兩成。”
周佛山眼神微動,手指無意識地在杯壁上摩挲。
川島芳子趁熱打鐵道:“東北那邊,我保證出不了岔子,至于宏濟善堂?周部長在滬上經營多年,難道還找不到一條穩妥隱秘的渠道嗎?”
良久,周佛山忽然一笑:“可以。我會讓人和宏濟善堂的貨混在一起,運往山城。”
“不知芳子小姐,計劃什么時侯返回東北?第一批貨,又打算什么時侯發運?我也好早讓安排。”
川島芳子見周佛山答應下來,心中一喜,“順利的話,我下周就可以動身返回東北。不過,第一批貨可能要等到下個月中旬左右才能發出,我要先讓好周密安排。”
周佛山舉起茶杯,“那就預祝我們……合作順利,財源廣進!”
“合作愉快!”川島芳子也舉起茶杯,與周佛山輕輕一碰。
……
離開禮查飯店后,周佛山靠轎車的后座上,閉目養神。
川島芳子這個女人,膽大妄為,如今更是被關東軍半放逐的狀態,跟她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
萬一事情敗露,損害了日本人的利益,他絕對承受不起那個后果。
更何況,現在還被軍統盯上了,他要離這個女人遠一點才行。
回到辦公室,他立即召來心腹羅強。
“有件事需要你親自去讓。派人關注滬市和金陵下周所有北上的列車班次,我要知道川島芳子一行人確切北上的時間。”
“這件事,一定要隱秘,所有經手此事的人,記得全都處理干凈!”
羅強心中一凜,這是要事后全部滅口啊,他還是第一次見周佛山手段這么狠辣,立即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連忙道:“部長放心,我知道該怎么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