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燼抬頭看向鶴哥:“你有秋狝的地圖嗎?”
“沒有。”林棲鶴指了指腦袋:“但這里有。”
“不愧是我家林大人。”蘭燼乖巧的鋪開紙筆,伸手相請:“勞鶴哥受累,不要全部,只需把各家護衛休整的地方以及周邊附近畫出來就行。”
林棲鶴上前捏住她的下巴親了一口:“研墨。”
“遵命。”
兩口子一個研墨,一個畫。
雖然瑯瑯說只要將各家護衛休整的地方和周邊附近畫出來,但林棲鶴把范圍畫得大了許多,就連狩獵場周圍的地貌都畫了出來。
放下筆,林棲鶴指著畫上收筆的地方道:“從這里再往前,就是回程的路,從那里開始漸漸就有人家了。”
蘭燼靜靜的看了片刻,問:“據說寧家騎兵因為要養馬,所以禁衛在這邊開了個口子允許他們出入。”
“我今日特意查了,確實如此。騎兵多是把馬當成伙伴的,看得非常重,馬要是一直不跑會掉膘,所以他們每天都會出去跑馬。允他們自由出入這個先例是太祖時候開的,自那之后一直如此。”
“一百騎兵一起出去?”
“不會,是分兩批或者三批錯開出去的。二十年前是分兩批,跑完之后會去馬場那邊刷馬。”
蘭燼輕輕點頭,要去刷馬,要避開碰面就不難了。
“在來秋狝的路上,寧家騎兵是跟在寧家人身邊,一路上不可能被換。但是到了狩獵場后,尤其是在前幾天,世家子各有玩樂,一眾臣子也是圍繞在皇上身邊,沒什么事不會把護衛帶在身邊。二十年前出事的日子,我看案卷上記錄的是秋狝第三天。”
“沒錯,是第三天,大家還在興頭上,正放開了撒歡,用不上護衛跟著。”林棲鶴聽出她要表達的意思了:“如果這一百騎馬是被換了,最有可能的就是這三天里他們出去跑馬的這段時間。”
“騎兵如果真被換了,那原本的那一百人呢?”蘭燼用手指在圖上畫了一個圈:“他們下手的時間不多,這么多人,挖坑埋一定是來不及了,他們也不敢有太大動靜。至于是不是讓野獸吃了,我看地形這里不是深山。”
“不是深山,這里能被寧家用來跑馬,是因為地形平整。”林棲鶴指著畫出來的狩獵場一角:“野獸都被圈在狩獵場這里,但這一大片實際都圈起來了,那邊最多一些野雞野兔這樣的小東西,不會有大型野獸過去。”
蘭燼點點頭:“不是被埋,也沒有被吃掉,那就一定在這一片區域的哪個地方。鶴哥你派人悄悄去查,暫時不通過樞密院,真查到什么也先不要聲張,之后我再攏總手里的線索看看要怎么做。”
“一會我就讓彭蹤去。”
“帶上照棠一起,她這方面很敏銳。”蘭燼又問:“你查到什么了嗎?”
“何益興這些年深居簡出,少有和人接觸,身體也一直不好,時常生病。何家長子行事穩重,和同僚相處不錯,沒有大才干,也沒犯什么大錯。長孫手頭上有些不干凈,但在官場上也算常態。我著重查了何家次子何歡。”
林棲鶴邊說著邊過去倒了兩杯茶,一杯遞給瑯瑯,一杯自已喝了,繼續道:“何歡比不得出名的那幾個世家子聰慧能干,但比兄長要強了不少。我著重查九年前何家發生了什么,還真查到了點東西。何益興和長子正是那一年被抓了錯處下獄,可就在他們下獄前三天,何歡領職去外地赴任。之后沒多久父子倆出獄,何益興被罷黜,過了兩個月,長子官升一級。”
“有意思。”蘭燼笑:“樞密院知樞密院事,天子近臣,又得皇上信任,消息比誰都靈通,怕不是察覺到了鎮國公要動他,先一步布局將次子送走。鎮國公不能確定何歡手里是不是握有什么能威脅到他的東西,也沒把握將何家一網打盡,所以這些年一直沒敢再動何家,這大概也是何家把何歡按在外邊九年不讓回來的原因,何家的命握在他手里。”
蘭燼真是萬萬沒想到:“這兩家竟然是一個互相制衡的局面。”
“要拿到何歡手里的東西嗎?”
“不。”抓到一團大線頭的蘭燼笑逐顏開:“讓人盯住何歡,盡可能弄清楚他手里是不是真有于鎮國公不利的東西,但不能驚動任何人。另外,你還要再查一查何家和鎮國公府這些年一直過往,確定我的推斷是對的。”
“交給我。”林棲鶴最喜歡看瑯瑯算計人的模樣:“有想法了?”
“兩家都不是好東西,并且還互相提防,那就想辦法讓他們狗咬狗。”蘭燼腦子轉得飛快:“先去找那一百騎兵的尸骨,只有找到了這個,我才能決定后面要怎么做。另外,我想看看三司使柳瑞澤當年的案卷。”
林棲鶴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你要在給寧家翻案的同時給三先生翻案?”
“寧家這個案子一旦被我翻了,鎮國公府必定雞犬不留,我要在鎮國公還活著的時候還三先生清白。”
蘭燼靠到鶴哥肩頭:“三個先生,一個太傅,一個大學士,一個計相。在誰看來都應該是計相最擅算計,最不清白,可事實上,三先生是最一是一,二是二的人。就他住的屋子最整潔,頭發就他梳得最板正,衣衫上的補丁都屬他縫得最四四方方。他隨時隨時都會靈活自已的手指,說他的手是用來打算盤的,不能僵硬了。他說他回來只想要回一樣東西,就是他的算盤,那是陪了他大半輩子的東西,他死了也想帶著走。”
蘭燼抬頭看向鶴哥:“為了我的安全,他說他不計較了,可我計較。”
“嗯,我們計較。”林棲鶴攬著眼睛紅了的人,知道得越多,越能理解黔州出來的人為什么關系這么親厚,比之一般的親族都更有感情,因為他們是真的將生死交付。
“今日就想這些,再想頭該疼了。”林棲鶴親了親她額頭:“我都聞到藥味了,再不吃飯,喝藥的時間該晚了。”
蘭燼撞他胸膛一下,真是討厭,干什么要提醒她今天還要喝一次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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