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燼看著那一行字眼眶發熱,以你的性情怎會不計較,怕是到閉上眼的那一刻都在不甘,你的不計較,只是在我的安危和你的計較之間選擇了前者。
可我又怎會讓你委屈自已。
蘭燼將信折起來放入信封,這京都,她從來沒打算久待,所以那些關系,不處也罷,有些人,更不必相交。
杜家,自有杜家子來延續。
蘭燼起身走到門口抬頭看著外邊的雨幕,生活在這京都的人總有一種優越感,好像他們就是這世間過得最好的人,因為這里是一國皇都所在,是最繁榮的地方。
九歲之前,她也這么認為。
可在這世間到處行走過,開闊了視野再回到這京都,承認它的繁華,卻也覺得不過如此,不能縱馬,不能隨心所欲,太多算計,太多不能言于口的規則,太多傾軋,遠不如在外邊過得快活。
她是不會留在這里的,蘭燼心想,如果到時林棲鶴貪戀權勢不肯走,她就把他扔在這里獨自離開。
外邊廣闊天地,到時她有師兄跟何姐姐的庇護,離開的時候討個護身的寶貝,天下間她哪里去不得。
只是這么想一想,蘭燼就有些迫不及待了,來到京都這一年,每一天每一天都在算計,不想不覺得,此時想一想就有些喘不過氣來,這樣的日子她過夠了,以后她才不要再留在這里和人斗來斗去,年頭長了,就跟游巧巧一樣了。
一條狗關久了也會馴化,會老實,會知道沖著誰搖尾巴,更何況是人。
讓寧家覆滅那一局如果真是游巧巧設的,那時她的年紀也不過二十左右,是真的極聰明極讓人驚艷,可交手至今,她只覺得游巧巧有點小聰明,用的全是內宅手段。
如今想來,也是因為天天在后宮中和宮妃斗,格局越來越小,再聰明的人也磨滅了光芒。
“秋狝。”蘭燼低喃,一場囊括了大半朝臣在內,還有皇上也參與其中的活動,狩獵場平時就會圈起來,尋常人無法靠近,而且在秋狝之前,早早的禁軍就會過去消除一些潛在的危險。
等君臣前往秋狝時,等于是將大半個朝堂都搬了過去,不但有大量禁軍同行,就連樞密院也是傾巢而出。
游巧巧要設局,那最不可能跳過去的一個人是……
樞密院長官知樞密院事。
也就是鶴哥現在的上峰那個職位上坐著的人。
鎮國公一無兵權在手,二無要職在身,被榮養了幾代,只有一個世襲的爵位傍身,根本什么都沾不了手。
若這是游巧巧布的局,那她必須串通當時的知樞密院事,不然狩獵場只要有樞密院看管著,她就成不了事。
雨幕中,高大的男人執傘緩緩走近。
兩人視線相交,越離越近。
蘭燼唇角上揚,笑意自眼中泛開:“最近都回來得挺早呀!”
“在你把寧家的事掀開之前,我應該都不會太忙。”
林棲鶴收了傘放到廊下,走近打量她的氣色,朱大夫醫術確實精湛,可能還因為常年盯著她的身體情況,所以非常了解要如何給她用藥,眼看著瑯瑯的氣色就好轉了許多。
“怎么站在這里?”
“等你。”蘭燼往前一倒,面前的人立刻默契的張開雙手將她接住。
林棲鶴明知道瑯瑯這是在哄他,但也忍不住笑,雙手摟住她的腰抵著她額頭道:“袁家回來了,見到人了嗎?”
“見到了。”話說到這了,蘭燼順嘴就問:“皇上打算怎么安排袁家?”
“袁悟身體不好,給他一個閑職榮養,并不必上朝。給袁凌的,是明威將軍。”
從四品明威將軍?
蘭燼有些意外,雖然是從四品下,但也是從四品!她原本以為應該會是個五品!
“怎么做到的?”
“大皇子爭來的。”看瑯瑯這么開心,林棲鶴就知道早回來把這個消息告訴瑯瑯是對的,早一刻知道瑯瑯就能早一刻高興。
“今日早朝后,皇上叫了些老臣,也叫上了大皇子去了御書房,為的就是袁家的事。皇上本想給袁凌的是五品的定遠將軍,大皇子站出來反對。說袁老將軍本是正三品武將,被冤枉身死,還全族受累,曾經的少將軍如何的意氣風發,現在卻虛弱得連騎馬的時間都不能太久。如今的袁家只剩長孫袁凌撐起門楣,若只給個五品,如何讓九泉之下的老將軍安息。”
蘭燼聽笑了:“師兄這話術用得不錯啊!雖然沒把袁家是受四皇子陷害的事實揭穿,但皇上又豈會不懂。再提及少將軍曾經的意氣風發和現在的病弱,最后還要提醒皇上當年的老將軍是三品,皇上到底是心有愧疚,再往上提一品就在情理之中了。他今后在哪里任職?”
“京營。”
蘭燼這下是真放心了,京營指揮使如今是師兄的人,把袁凌放在自已人身邊,學到多少看他的本事,但至少面對的險惡要少了許多。
袁凌腦子不笨,只要好好教一教,以后能成為師兄的左膀右臂。
林棲鶴看她的神情就打趣:“放心了?”
“放心了。”蘭燼輕撞他胸膛:“他這些年主要學的兵法,其他方面都有欠缺,需要一些時間來補全,到時候我和師兄說一下,讓京營指揮使多教教他。”
“你對他們都很好。”
“因為他們對我也很好。”蘭燼抬頭笑話他:“羨慕?”
林棲鶴輕撫她耳垂:“嗯,羨慕。”
“不用羨慕,我對他們有多好,對你就會有多好。”話頭一頓,蘭燼又道:“會更好,畢竟你是我的枕邊人嘛!”
“那我不羨慕了。”
兩人相視一笑,明明只是說了點再尋常不過的事,卻像是說了什么甜言蜜語,心里嘴里都甜甜的。
“寧家的案子,我有點想法了。”
果然,什么時候都不忘正事的瑯瑯,才是瑯瑯。
林棲鶴點點頭:“說來聽聽。”
“你幫我往回倒一倒,二十年前的知樞密院事是誰?”
二十年前?林棲鶴想了想,道:“何益興。”
“他如今還活著嗎?”
“活著,只是身體不大好。”林棲鶴把她問的事情聯系到一起,心里頭有了想法:“二十年前的事,和他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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