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點點頭,又靠著姑娘片刻后坐起身來穿鞋。
能出來這一會已經(jīng)是教坊司對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時間卻不能久了,她得識趣,下次再想出來才不會被攔住。
“教坊司的兩個暗樁無論何時都不要動,那是給你保命的。不要和我說有些機會錯過了就不再有,這個不會再有,但我可以等下個機會。如果這點耐心都沒有,只會壞我的事,記住了?”
文清輕輕點頭,歪著身體又抱住了她。
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提醒時她還不敢相信,可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非常篤定的相信姑娘真給她留了退路。用身邊人的時候姑娘從不手軟,可也從始至終把他們的命當命。
“不要小看了陳維。”蘭燼又提醒了她一句:“受世家大族最好的資源培養(yǎng)出來的人可能不是什么好東西,但不會是沒點腦子的蠢貨。站在家族托舉的肩膀上,他們天生看得就比一般人要遠,懂得要多。”
文清沉默片刻,應是。
陳維近段時間的表現(xiàn)確實讓她有些看輕,姑娘的提醒很及時。
“您來京城后,可需要我多做些什么?”
蘭燼搖頭:“暫時還如以前一般即可。”
文清垂下視線:“姑娘覺得我?guī)筒簧厦幔俊?/p>
“等‘逢燈’站穩(wěn)腳跟,有的是你出力的時候。”蘭燼拉著她起身推出門外:“出來太久了,趕緊回,別給自己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事。”
文清滿眼不舍,這里雖然第一次來,可她覺得很自在。
“我若想來找姑娘了……”
“只要你不把尾巴帶來,隨時都可。”
文清肩膀舒展的落了下去,句句話有回應,真好。
目送人下樓離開,蘭燼回到屋內(nèi),將窗戶支起一半,聽著車轱轆的聲音漸漸遠去。
常姑姑端著茶進來,待車轱轆聲聽不到了才道:“姑娘擔心文清姑娘?”
“陳維的所作所為惡心到她了,她如今有點壓不住恨意。”蘭燼走回桌邊坐下,端起茶來吹了吹,茶香撲鼻。
“換成誰都會恨。那種時候他選擇明哲保身可以原諒,避不見面也可理解,可他剛剛才和文清姑娘道盡承諾,轉(zhuǎn)身就殺了去求助的奶娘,讓人如何能不恨。更不用說文清姑娘后來還知道是陳家給了她父親最后一擊。若沒有陳家那道折子,文家未必落到這般境地。”
常姑姑走到姑娘身后給她按揉頭上穴位,姑娘睡眠一直就不太好,如今換了新地方,臉色這么難看,恐怕一夜都沒睡踏實。
蘭燼閉上眼睛緩解頭疼,聽著常姑姑繼續(xù)討伐。
“陳維恐怕還在哄騙文清姑娘當時他不知情呢!就算他真不知情,沒有幫文清姑娘是不是真的?很快就和別家定了親事的是不是他?要說他不愿意,對文清姑娘忠貞不渝,誰還能壓著他洞房不成!現(xiàn)在夫人都有孕了,還有臉找上文清姑娘。”
正因為曾經(jīng)付出的真心被人一而再的踐踏,文清才會這么恨,那是她年少時最美好的東西。
蘭燼往后靠在常姑姑胸膛:“陳維自大,以為能哄騙得住,所以還拿以前的舊情說事。他不知道,越說過往文清越恨他。”
“就文清姑娘這相貌,也不怪他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是真,想借著舊情拿下文清也是真。”蘭燼睜開眼睛:“文清現(xiàn)在眾星捧月,看似花團錦簇,實則烈火烹油,能保住兩年的清白之身,已經(jīng)快到極限了。”
“原來打的是這主意,真不是個東西。”常姑姑也替文清姑娘擔心:“姑娘可有法子?”
“吳家只要不是四皇子的人,以吳二的身份能替她擋一擋。若吳二用不了,我就找一個能和我談這個交易的人。”蘭燼重又閉上眼:“只要付得起代價,總能找到一個能護住她的人。”
常姑姑垂下視線看著姑娘:“姑娘并不是心軟的人,但對文清姑娘好像有些不同。”
“幼時我喜歡跟在祖父身邊,少有跟著母親赴宴,難得一回被母親哄著去了,見到了她。那時她被那些相貌不如她的貴女奚落靠色相為家族謀利,不定哪天就被送去做填房。她明明害怕,卻不示弱,說若她的存在是為家族謀利,她們又有何不同?區(qū)別在于她能賣個好價錢,有的人可能砸手里。”
蘭燼笑:“那天她挨了一頓打,要不是我找人弄出動靜,她的臉怕是都會被劃花。”
常姑姑本就一張笑臉,此時笑意更甚:“怪不得姑娘喜歡她,原來和姑娘一樣,說話這么討人喜歡。”
這叫討人喜歡?哪怕是蘭燼早就習慣了常姑姑對她的偏愛,也覺得這偏得有點離譜了點。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幾句話,讓她在數(shù)年后仍記得那個怕得身體發(fā)抖也挺直腰背的小姑娘。
“家族興旺時,用她來聯(lián)姻為家中帶來好處。家族敗落了,她被貶入教坊司,即便家族能再起復,她也毀了。”
蘭燼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她明明是個人,卻好像只是文家的一個物件,把她捏圓搓扁想如何便如何,無人在意她是死是活,愿不愿意。在文家傾覆前的最后一刻,他們都在想著把文清送給誰最有可能拉他們文家一把。我甚至都懷疑,她貶入教坊司,是不是有人看中她美貌故意如此。”
本是無意一句話,卻讓蘭燼睜開了眼睛,會不會真有這個可能?
“待方便的時候你把這個可能去和文清說一下,讓她回想回想這兩年來去教坊司找她的人有沒有誰可疑。”
常姑姑有些擔心:“若讓文清姑娘知曉這個可能,她怕是……”
“若真有那么一個人,她又能如何?”蘭燼反手握住她的手示意不必繼續(xù),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續(xù)又道:“便是發(fā)瘋,她也會關起門來的。她知道,只有把人找出來,才能去想怎么報仇。”
“是,我會將姑娘的意思轉(zhuǎn)達給她。”
“派人去問問聞溪吳家的情況,若不詳實,讓他去查,尤其是吳二。”
“是。”常姑姑端走她手里的茶盞:“姑娘精神瞧著有些不濟,要不要再睡會?”
“不了,白日里睡了晚上更睡不著。”蘭燼起身道:“照棠要是帶著那小丫頭回來了,讓她們到這里來,我今日就在這里歸整歸整東西,不過去鋪子里。”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