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燼微微歪頭,托腮看著林棲鶴直笑:“這么高興,是不是說到你心里去了?”
林棲鶴轉(zhuǎn)開視線,輕咳一聲,和她細說徐家。
“徐家不止是徐家,而是以徐家為中心的一股巨大的勢力。他們手伸得很長,占據(jù)各個重要位置,互為倚仗,互相遮掩,也相互幫襯家中小輩,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勢,利益緊密相連,而且不止是一個人的利益,而是全家族,所以很少有背叛。而徐壁,就是那個擰成這股勢力的人,這其中,賢妃出力不少。”
蘭燼若有所思:“所以賢妃太清楚這股勢力有多厲害,得知兒子闖禍,冒著被皇上發(fā)現(xiàn)的危險也要悄悄出宮來安撫他。”
“沒錯。”林棲鶴道:“這些年,徐壁是賢妃手中如指臂使的一把刀,而徐永書,也一直是當成四皇子左膀右臂來培養(yǎng)的,只是誰都沒想到會死得這么窩囊。”
“夜路走多了總會有碰到鬼的時候。”
而她,就是那個從地獄中爬出來的鬼。
蘭燼垂下視線喝了口茶:“成事之前,賢妃什么承諾都敢給,要真成了事,以賢妃的城府,最先想除掉的恐怕就是徐壁。”
“她是想,但輕易也動不了,若真那一天,還有得斗。”
也是,蘭燼輕輕點頭,大虞朝是孟家的江山,可縱觀歷史,只有開國皇帝能鎮(zhèn)得住群臣,讓百官聽從號令,之后一代一代,每況愈下,形成皇上與世族共治天下的局面,到最后,甚至是群臣壓制皇上,將皇上當成傀儡。
如今的大虞朝不靠前也不靠后,就走在不前不后不好不壞的中間,皇上的政令下邊沒那么聽,但群臣也不會明著和皇上對抗。
就比如他現(xiàn)在提防四皇子,但沒辦法廢了他。
常姑姑端著湯餅進來,順帶還帶了幾碟爽口小菜。
“趁熱吃,久了就坨了。”
熱氣騰騰的湯餅,尋常的話語,像是普通人家的生活。
林棲鶴道了聲謝,拿起勺子慢慢吃起來。
這樣的生活,他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過了,每天在腥風血雨中穿梭,這樣正常的日子對他來說反倒難得。
而且,對面還坐著他時刻想著的人。
沒有感覺到有目光落在身上,林棲鶴裝作無意間抬頭,卻見那人正翻閱著什么,并沒有打擾他,連眼神打擾都沒有。
瑯瑯真的,很聰慧。
下定決心去做的事就卯足了勁去做,喜歡上誰就熱情的去喜歡,知他躲避也不追問緣由,在合適的時候靠近,也會在恰當?shù)臅r候退開,眼下,就恰到好處的給他自在。
一個人,明明也不過二十歲,是怎么把自已打磨得如此進退有度。
連湯都一并喝光,林棲鶴擦了擦嘴。
蘭燼放下賬本看過來,笑道:“是不是很好吃?常姑姑特意和一個婆婆學過的,那個婆婆的女兒沒了,有段時間心智都亂了,把常姑姑當成她女兒,常姑姑喊了她一段時間的娘,大概是有了寄托,沒多久婆婆就恢復了神智,把自已那點養(yǎng)家糊口的本事都教給了常姑姑。”
林棲鶴一聽就知道這很可能是‘逢燈’的一個委托,他很喜歡聽瑯瑯講這些,便問:“后來呢?婆婆還在嗎?”
“還在,常姑姑專門找了個心地好,也沒了兒女的婦人照顧她,還讓那邊鋪子里的人照看著。”
余知玥送了茶進來,又把其他東西收走離開。
蘭燼看著他:“什么時候南下?”
“明兒就走。”林棲鶴有問就答:“賢妃要借徐壁之手鏟除異已,如今萬壽節(jié)已過,徐壁要動手了,我也會是他的目標。我眼下還不能直接和賢妃對上,正好南下避開。”
蘭燼抓住他話中的關鍵,現(xiàn)在還不能直接對上,那就是以后有可能了?
所以,林棲鶴的目標,同樣是賢妃?
這么想著,蘭燼又暗暗搖頭,應該不是,如果他的目標這么簡單,何必這么和自已遮著掩著,攜手對敵不好嗎?
難道……
她的沉默讓林棲鶴側(cè)目:“怎么?”
“我們的關系可不一般,找不了你的麻煩,徐壁會不會遷怒我?”
“和我斗是男人在官場上的斗爭,你是女人,且不在朝堂之上,要是動你,就是要和我徹底決裂的意思。坐到我這個位置,就算我和你的事沒那么真,他這么打我的臉,這場子我也是要找回來的,不然以后我如何在朝堂上立足。他要敢動你,我就敢動他徐家的任何人,他知道我一定會,所以他不敢。”
“懂了,面子不容侵犯。”
林棲鶴失笑,這么說,好像也沒錯:“朝堂上面子很重要,它決定了別人是敬你,還是欺你。”
蘭燼也就徹底放下心來,她一個賣花燈的,要沒有和林大人扯上關系,徐壁哪能看得到她,知道他不會動自已就好。
她現(xiàn)在也不能直接和賢妃對上,一個寵妃,一個皇子,一句話就能弄死她,也因此,她才必須找個皇子聯(lián)手。
“江南死了那么多人,民怨沸騰,你小心些,多帶些人去。”
“是死了很多人,但更多的人想活,知道我是帶給他們希望的人,不會動我。”會對他動手的,是當?shù)氐墓賰骸?/p>
不過這些事就不必告訴瑯瑯了,江南的事是在他默許下走到今天的局面,已經(jīng)付出這么大的代價,他也如愿拿到尚方寶劍,這次下江南,他要完全肅清江南官場,將那些尸位素餐的東西連根拔除。
林棲鶴看向燈光下有些朦朧的人:“如果說那些人的死和我有關,你怎么看?”
“怎么看你,還是怎么看這件事?”蘭燼也不用他給答案,自問自答道:“慈不掌兵,太善也當不了官,你這個年紀坐到今天這個位置,總不能是因為皇上看你長得俊給你升的官。這件事的結(jié)果就是江南官場大換血,就算換去的仍然不是什么好東西,但至少根基不穩(wěn)的頭些年他們不敢下手太狠,能讓百姓喘口氣。要是能讓他們互相牽制,讓他們互相提防,下手會更加收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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