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兩車,回來更扎實的兩車,常姑姑開心不已,招呼人趕緊往里搬,自已則跟著姑娘回屋。
從林大人上次送年禮她就看出來了,那是個出手大方的,不用看也知道姑娘這趟出門沒吃虧。
卸了首飾,又擰了熱帕子來給姑娘捂臉。
蘭燼抬起頭任由常姑姑侍候,手上握著那枝自從拿到手里就全程不曾放下的紅梅。
常姑姑看了一眼又一眼,忍不住問:“林大人府上種了紅梅?”
“嗯,一園子。”捂著臉的蘭燼甕聲甕氣的說著話,語氣軟,氣勢也軟。
“若非紅梅并非短時間能養成,我都要以為林大人是知道姑娘你喜梅才特意討你歡喜。”常姑姑收走帕子,重又過了一遍水給姑娘擦手。
“他說是在皇上賞他那個宅子后才種的,據我所知,那宅子是四年前賞的,那一園子紅梅看著不止四年能養出來的品相,最少也得五六年了,應該不是從樹苗開始養的。”
常姑姑打趣:“就林大人那個到處抄家的名聲,怕不是從別家抄來的。”
“也不無可能。”蘭燼垂首看著手上那枝紅梅:“姑姑你說,林棲鶴有沒有可能也是來找誰報仇的?”
“姑娘懷疑林大人是舊識?”
蘭燼搖搖頭,覺得不對,又點點頭:“是舊識,但相識不久,沒多少交情,他就算真是為誰復仇來了,應該也和杜家無關。”
常姑姑聽明白了,姑娘懷疑林大人和她一樣,也是來報仇的,不過:“林大人的底子您不是都仔細查過幾遍了嗎?望族出身,自小就在當地負有盛名,幾乎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長大的,父母過世的前因后果也都清清楚楚,應該不存在被人暗害才是。他自已的人生至今光鮮亮麗,年少得志,如今大權在握,要說是來報仇的,就算仇人是皇子,以他的本事也能做到。”
是啊,他如果真是來報仇的,就算對方是四皇子,以他的本事也該被收拾了。
可如果對方和她一樣,不止是要復仇呢?
蘭燼輕撫一朵朵紅梅,如果只為報仇,她有更便捷的路可以走,但她不止是要報仇,還要為杜家翻案。
她要恢復杜家百年清譽,她要讓他的祖父,她的父兄清清白白。
她想把珍賢妃押到杜家祖墳,給她的祖父磕頭認罪。
不過在那之前,她得找到祖父的尸骨。
思緒飄遠,蘭燼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姑娘。”照棠人隨聲進屋:“林大人身邊的左管事來了,帶著一車的東西,說是林大人惹了姑娘不快,來給姑娘賠罪。”
很好,這戲她開了頭,林……不是,聽松哥哥后續跟上了。
“東西收了吧,人我就不見了。”
照棠歡歡喜喜的應了,一點不嫌棄這是今天搬的第三車。
常姑姑笑瞇了眼:“姑娘這是和林大人又扮上了?”
“他一園子美姬舍不得遣散,我不得再和他吵吵?”蘭燼輕哼一句,緊接著又感慨:“一園子的美人,我都看花眼了,里邊有一個尤其絕色。以前不知道什么叫媚骨天成,見到那女子后知道了,身材比其他女子都豐腴些,但都長得恰到好處,一點不顯胖,我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好幾眼。”
常姑姑沒想到姑娘還去看美人了,念頭轉了幾轉,試探著問:“林大人一起去的?他對那些美人態度如何?”
蘭燼把林棲鶴怎么對待那些女子的說了說:“他那人,大概是戒色了。”
“年輕氣盛的年紀能這么清醒自持,很難得。”常姑姑很在意林大人給姑娘的那個簪子,不為外人所知的把他當成了和姑娘相干的人,不自覺的就以看姑爺的眼神看他,聽著這話就覺得高興。
她家姑娘,一般人可配不上。
蘭燼把紅梅遞過去:“插瓶養起來。”
常姑姑接過正要應,就見照棠抱著滿懷的紅梅進來了:“姑娘,左管事說這是林大人親自去剪的,給姑娘屋里添點顏色。”
蘭燼起身走近,輕撫這些紅梅,仿佛看到那人行走在滿園子之間,挑選合適的枝丫剪下來。
“都養起來吧。”
“是。”
此時的林棲鶴坐在亭子里看著滿園綻放的紅梅,剛才瑯瑯要是再往里走一走,便能看到這座暖亭,他甚至讓人提前在這里準備了爐子,并烤著花生,豆子,雞蛋,和栗子。
林棲鶴從爐子上拿起酒壺給自已又添了一杯,只有這酒,是瑯瑯走后他讓人添上的。
看著滿園的紅梅,林棲鶴神情怔忡。
世間熙熙攘攘,心中卻空空蕩蕩。
翻過年,就是他在京都的第十年了。
看似權勢滔天,可他卻時常覺得自已一事無成。
一個人獨行在這世間,心一年比一年硬,他都不知道如今的自已,是不是還是十年前那個不顧一切的林棲鶴。
好在,如今有個蘭燼同行了。
雖然不知道她為誰而來,也不知道她想要達成什么目的,可一個攜‘逢燈’前行幾年還沒走歪的人,差不了。
就算他們目的截然不同,也沒關系。
只要同行在同一條路上,就好。
“彭蹤。”
彭蹤應聲而入。
“五皇子有沒有什么動作?”
“五皇子這兩天只去了兩趟鋪子,沒有再去找過蘭燼姑娘。”
算他識相,林棲鶴旋轉著酒杯,又問:“珍賢妃那邊呢?”
彭蹤和左立都是跟林棲鶴多年的人,知道主子隨時可能問哪些事,所以掌控這些消息也及時,聞言立刻道:“年前年后這段時間賢妃娘娘怕是沒空對蘭燼姑娘出手了,屬下剛剛得著消息還沒來得及向您稟報,今年祭祖,皇上點了德妃娘娘。”
德妃,五皇子的生母。
林棲鶴低頭笑了,這就是皇上,所有事都可以放在秤上稱一稱,看孰輕孰重。
不過,挺好。
雖然前朝后宮聯合起來讓皇上不能輕易動珍賢妃,但他的態度就是風向。他冷落賢妃,改而抬德妃,那后宮那些人,自然也知道怎么趨吉避兇。
而皇上的這個舉動,朝堂上必然會有一段時間的風起云涌。
林棲鶴飲盡杯中酒后起身:“查徐家。”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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