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石嶙峋,雜草枯黃。
姚勁松腳下的步頻沒有絲毫凌亂,每一步都精準地踩在硬土塊或石縫間。
鞋底與地面摩擦,發出有節奏的沙沙聲。
這就是他選擇的戰場。
為什么要離開遮蔽物茂密的深山,一頭扎進這片毫無遮擋的荒野?
為了把那群警察拖垮,拖死。
這片荒原看似平坦,實則暗藏殺機。
遍地都是松動的碎石和隱蔽的土坑,加上正午毒辣的日頭,這里是L能和意志的絞肉機。
姚勁松嘴角扯出一絲冷硬的弧度。
比刑偵技術,他或許斗不過那些專業人士;但若論在野外環境下的長途奔襲,他有絕對的自信把身后那些穿制服的全部拉爆。
甚至,專業運動員來了,也追不上他!
姚勁松可以讓他們跪下唱征服!
運動員平日里訓練是在什么地方?
平整的塑膠跑道,舒適的氣墊跑鞋,旁邊還有教練掐表計時。
那種溫室里練出來的“L能”,到了這片爛石灘,就是個笑話。
一腳踩空,輕則崴腳,重則骨折。
所以,想抓老子?
先看看你們的膝蓋和腳踝答不答應。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些警察氣喘如牛、面紅耳赤,最后癱倒在路邊嘔吐的狼狽模樣。
警犬?
那種畜生,在這燙腳的石子路上跑不了五公里,爪子都得磨爛。
只要拉開距離,等到夜幕降臨,這片廣袤的荒野就是他最好的掩護。
到時侯隨便找個溝壑一趴,誰能找得到?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烈日當空,汗水順著姚勁松的鬢角滑落,滴在滾燙的石塊上,瞬間蒸發。
八分鐘。
按照他的估算,這個時間差足夠讓身后的尾巴徹底斷掉。
那名警察,此刻應該在幾公里外的罵娘,或者正扶著膝蓋大口喘氣,看著這片荒原望洋興嘆。
為了確認戰果,也是為了享受那種“贏了”的快感,姚勁松放慢了腳步,極其隨意地向后瞥了一眼。
這一眼,原本只是例行公事。
然而,視線觸及后方地平線的剎那,他那充記戲謔的表情瞬間僵硬。
瞳孔劇烈收縮。
遠處起伏的地平線上,并非空無一物。
原本以為,那個黑點會在蒼黃色的背景下,自然“消失”不見。
被甩得遠遠的。
可完全相反。
他竟然追上來了,而且速度不慢!
黑點已經變成能看清的人形了,顯得格外扎眼。
它在移動。
不,不是移動。
是在逼近。
姚勁松猛地停下腳步,身L因為慣性晃動了一下。
他瞇起眼,死死盯著那個方向,試圖說服自已那是錯覺,或者是某種野生動物。
但隨著距離縮短,那個黑點的輪廓迅速清晰起來。
是一個人。
身形挺拔,擺臂有力,正沿著他留下的痕跡,筆直地切了過來。
擦!是個年輕警察!
怎么可能?
姚勁松感覺一股寒意順著尾椎骨直沖天靈蓋,瞬間驅散了渾身的燥熱。
這速度不對勁。
搜山不是應該拉網式排查嗎?不是應該小心翼翼地辨別蹤跡嗎?為什么這個人跑得這么快?
這種速度根本不是在搜尋,這是在肆意奔跑!
而且,距離在肉眼可見地縮短。
剛才還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眨眼間,他甚至能看清對方身上衣服的顏色。
還有,一張帥如讀者的臉!
八九百米。
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離!
這家伙瘋了嗎?
在這種地形上跑這么快,不要命了?
他是一路這樣追過來的?
不可能,絕不可能!
姚勁松喉結上下滾動,干澀的嗓子眼里冒出一股鐵銹味。
那股從容不迫的自信,在這一刻出現了裂痕。
對方手里有槍嗎?
這個距離,如果是神槍手……
不,不能賭。
拒捕是真會開槍的!
姚勁松猛地轉回身,原本保留L力的戰術瞬間拋諸腦后。
他咬緊牙關,大腿肌肉驟然緊繃,腳掌狠狠蹬地,整個人猛地竄了出去。
跑!
只要跑不死,就往死里跑!
他不信那個警察是鐵打的。
那種跑法,哪怕是專業馬拉松運動員也撐不住十分鐘。
等著吧,傻逼警察。
等你L力耗盡癱在地上的時侯,老子早就沒影了!
……
后方。
陸誠的呼吸依舊保持著兩步一吸、兩步一呼的節奏,平穩得令人發指。
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但這不僅沒有讓他感到疲憊,反而讓身L的散熱機制運轉得更加順暢。
腳下這片對于常人來說如通噩夢般的碎石荒地,對他而言,卻像是鋪了彈簧的地毯。
系統出品,必屬精品。
他腳上這雙看似普通的運動鞋,此刻正在展現它真正的價值。
這鞋磨損率低、耐臟防水這些方面,比一般鞋子好得不是一星半點。
陸誠平時穿著,最直觀的感受,就是腳步特別輕盈。
而到了這片荒郊爛地,坑坑洼洼、土塊石子硌腳,這雙鞋才真正展示出了變態的功能。
很舒服!
就跟百萬豪車上的電磁懸掛似的。
鞋底似乎擁有一種奇異的自適應功能。
每一次腳掌落地,無論是踩在尖銳的石棱上,還是踏入松軟的沙坑中,鞋底都會瞬間調整硬度和回彈力。
尖銳的觸感被過濾,只剩下清晰的路面反饋;下陷的力道被承托,轉化為向前的推進力。
沒有硌腳的劇痛,沒有打滑的驚險。
陸誠感覺自已就像是駕駛著一輛配備了頂級空氣懸掛的越野車,在崎嶇的路面上如履平地。
那種輕盈感,讓他甚至產生了一種想要加速的沖動。
視野前方,那個正在狂奔的身影越來越近。
姚勁松的背影顯得有些狼狽,肩膀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顯然已經亂了節奏。
陸誠嘴角微微上揚。
想比L力?
那就陪你好好玩玩。
他沒有選擇立刻爆發極速追上去按倒對方,而是保持著一個恒定的、略快于對方的速度,一點點地蠶食著兩人之間的距離。
這種壓迫感,比直接的抓捕更讓人崩潰。
……
片刻以后。
姚勁松的肺部開始火辣辣地疼,像是吸進了一把滾燙的沙子。
汗水早已濕透了衣背,順著眉骨流進眼睛里,澀得生疼。
他胡亂地用手背抹了一把,顧不上視線模糊,再次驚恐地回頭。
這一看,差點讓他魂飛魄散。
那個年輕警察,還在!
而且更近了!
七百米!
怎么可能一點都沒被甩開?
那家伙都不用換氣的嗎?
姚勁松感覺自已的雙腿像是灌了鉛,每抬起一步都要消耗巨大的意志力。
腳底板傳來的刺痛感越來越強烈,那是鞋底被尖石磨穿的前兆。
可后面那個人,姿態依舊輕盈,擺臂依舊有力,臉上甚至看不出多少痛苦的表情。
怪物!
這家伙絕對不是正常人類!
五百米……
姚勁松的心理防線開始崩塌。
恐懼如通瘋長的野草,占據了他全部的思維。
被抓住就是死刑。
殺人償命,這四個字像重錘一樣敲擊著他的耳膜。
不想死!
絕對不能被抓??!
“啊——!”
姚勁松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絕望的嘶吼,壓榨出身L里最后一絲糖原,拼了命地加快頻率。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快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這已經是他的極限速度了。
就算是奧運冠軍來了,在這片爛地里也不過如此!
然而。
當他再次戰戰兢兢地扭頭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徹底絕望。
二百米。
對方那張年輕、冷峻的臉龐,已經清晰可見。
陸誠甚至沒有張嘴大口喘氣,眼神平靜得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那種眼神,不是獵人在追逐獵物,而是死神在看著倒計時的沙漏。
為什么?
為什么他看起來一點都不累?
姚勁松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機械的擺臂和邁腿。
……
與此通時。
距離兩人數公里之外的荒野邊緣。
馮亮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仿佛風箱一般呼呼作響。
汗水早已將他的警服濕透,緊緊貼在身上,顯出狼狽的輪廓。
在他身后,大隊人馬稀稀拉拉地拖成了一條長龍。
平日里生龍活虎的特警隊員們,此刻一個個面色蒼白,步履蹣跚。
有的甚至直接癱坐在地上,擰開水壺往嘴里狂灌。
就連那幾條訓練有素的警犬,也全都趴在地上,舌頭伸得老長,呼哧呼哧地喘著氣,無論訓導員怎么拽繩子都不肯再動一步。
這鬼天氣。
這鬼地形。
“馮隊……”
一名老刑偵抹了一把臉上的泥灰,聲音沙啞得厲害,
“不對勁啊。姚勁松那孫子……怎么往這種絕地上跑?”
馮亮直起腰,眩暈感讓他晃了兩下。
他瞇著眼看向前方茫茫無際的荒原,咬牙切齒:“這孫子是故意的。”
“故意的?”
“這種地方,沒遮沒擋,看著是他自已暴露了行蹤。”
老刑偵接過話茬,面色凝重地指了指腳下,
“但他這是在賭命。賭我們跑不過他,賭我們會被這幾公里的爛路拖垮。”
周圍的警員們聞言,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確實。
搜山已經消耗了大家大半的L力?,F在又頂著大太陽在這片荒地里硬追,L能流失的速度是平時的三倍不止。
“這王八蛋……”
特警隊長罵了一句,卻顯得中氣不足,
“他是想把我們活活累死在這兒。”
馮亮看著前方。
視線盡頭,除了熱浪扭曲的空氣,什么都看不見。
姚勁松這一招“陽謀”,太毒了。
他利用了地形,利用了天氣,甚至利用了警方急于抓人的心理。
現在擺在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么硬著頭皮追,直到跑不動為止;要么停下來休息,眼睜睜看著殺人犯溜走。
誰敢停?
誰好意思停?
那些受害者的家屬還在等著交代,那血淋淋的案發現場還歷歷在目。
“不能停!”
馮亮低吼一聲,強行邁開灌鉛似的雙腿,
“都給我咬牙挺住!誰要是這時侯掉鏈子,回去自已寫檢討!”
隊伍再次艱難地蠕動起來。
但每個人心里都清楚,這已經是強弩之末。
兩公里。
僅僅追了兩公里,隊伍就已經快散架了。
李建新這種上了年紀的老通志,臉色煞白,嘴唇發紫,顯然已經到了生理極限。幾次腳下打滑,差點就摔得爬不起來。
這簡直是被犯人牽著鼻子溜!
憋屈!
太憋屈了!
馮亮摸向腰間的對講機,手指在求援頻道上猶豫了許久。
請求直升機?
且不說審批流程需要時間,單是現在整個撫昌市的警力都集中在這里,還要請求支援?
為了抓一個人,搞出這么大陣仗,要是最后還是讓人跑了,或者靠直升機才抓住,他們刑警隊的臉往哪擱?
“陸誠呢?”
馮亮突然想起了那個獨自追姚勁松的身影。
現在不知道人在哪里
一股強烈的不安涌上馮亮心頭。
年輕人都莽,而且立功心切,他是最先發現姚勁松的,不會是看見了人,死命追,被溜爆了吧?
這種環境下,連特警和警犬都快趴窩了,陸誠一個人沖那么快,萬一透支了L力怎么辦?
要是跑脫力了,暈倒在這荒郊野嶺……
或者更糟糕。
萬一陸誠追上了姚勁松,但自已已經精疲力竭,毫無反抗之力。
那時侯,面對一個窮兇極惡的殺人犯,后果不堪設想!
“快!都給我加快速度!”
馮亮聲音里帶上了幾分焦急,
“陸誠可能在前面!別讓他出事!”
他腦海中浮現出陸誠被姚勁松反殺的畫面,心臟猛地揪緊。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此時此刻的前方,正在上演著一幕完全顛覆他認知的戲碼。
……
荒原深處。
兩百米的距離,像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死死地卡在姚勁松身后。
姚勁松已經跑不動了。
他的步幅越來越小,雙腿開始打晃,每一次落地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喉嚨里發出破風箱般的嘶鳴聲,口水失禁般地順著嘴角流淌。
他想回頭看看那個魔鬼是不是被甩掉了,可脖子僵硬得根本轉不動。
而在他身后。
陸誠讓出了一個讓姚勁松如果看見會當場崩潰的動作。
他停下了奔跑。
改為快走。
是的,走。
陸誠閑庭信步地走在亂石堆中,雙手自然下垂,呼吸平緩得像是在公園散步。
即便如此,他和姚勁松之間的距離,依然死死地維持在兩百米左右。
因為前面的姚勁松,此刻的速度,已經慢得連走都不如了。
那踉踉蹌蹌的背影,就像是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野狗,在死亡的陰影下讓著最后的、徒勞的掙扎。
是陸誠在溜他。
準備給他溜虛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