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衛明的身子微微一顫，緩緩低下頭去，點了下頭道：“有。”
不是他的心理防線太過脆弱，而是在賀齊云走進病房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沒有對抗下去的資格了。
別說是他，就是頂級的硬漢，一旦賀齊云失去了耐心，用上一些特殊手段，即使是銅皮鐵骨，也給你化成鐵水。
與其受盡皮肉之骨，再招供，還不如現在坦白一切。
只有身在局中的人，才明白那句，坦白從寬，不是兒戲。
此刻的蔣衛明，已經徹底放下了心理包袱，只要不和劉海濤那件案子扯上關系，就萬事大吉了。
“說說吧，你在棚改過程中，是怎么撈取好處的，還有，你把錢都藏在哪了？”
賀齊云面色清冷，盯著蔣衛明，沉聲質問道。
蔣衛明舔了下嘴唇，緩緩抬頭道：“能……能給我一瓶水嗎？”
賀齊云打量了蔣衛明好一會，目光又在他的飯菜上掃了一眼，才沖旁邊的一個紀委干部道：“給他。”
那名紀委干部站起身來，從床頭的柜子里，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之后，遞給了蔣衛明。
蔣衛明喝了幾口水，長吁了一口氣道：“長嶺集團的董事長是我同學，他答應我，只要工程款一到賬，每次可以給我十五個點的返點。”
“我……我沒經受得住誘惑，就……就……”
賀齊云沒等蔣衛明說完，便冷聲打斷道：“錢呢？”
說完，賀齊云沖旁邊一個紀委干部招了招手，那名紀委干部急忙從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資料，遞給賀齊云。
賀齊云拿著資料，看著上面的內容道：“我們在臨來之前，就已經調查過你了，你在四大行的戶頭里，只有不到三十萬存款。”
“按你所說，每次結工程款都可以拿到十五個點，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按照我們掌握的資料，江陵市二期棚改，已經進行了近一個月。”
“前期工程已經完工，第二筆工程款，總額四個億已經到了長嶺集團的賬上，按你所說，你應該能拿到六千萬。”
“再加上第一期拆遷工程的三個億，你手里，現在應該有一個億。”
“請你說出這筆錢的去處！”
臥草！
蔣衛明聽賀齊云說完，額頭上的冷汗都流了下來。
對方手里的資料太詳細了，根本不可能是這一兩天才調查出來的，少說自已已經被暗中調查一兩個月了。
可是，之前蔣衛明在升到常務副省長之前，一直都很“老實”，根本沒露出什么馬腳啊？
這是怎么回事？
誰把他給舉報到Z紀委了？
雖然一頭霧水，但蔣衛明此刻已經顧不上那么許多了，無論是誰舉報的他，眼前這一關都是必須得過的。
想到這，蔣衛明才把心一橫，沖賀齊云道：“那些錢，都通過長嶺集團在境外的賬戶，匯……匯給我已經移民到加國的老婆和兒子賬上了。”
說出這番話后，蔣衛明心里的石頭，也終于落了地。
自已是有貪腐行為，可能下場比高玉良還要慘，搞不好，可能被送進去踩縫刃機。
但是，只要自已的妻兒可以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也不枉他付出這么大的代價了。
賀齊云聞言，眉頭都擰成了一個死疙瘩。
畢竟九八年，可不像后世，追查和追討的方式有很多處，即使不能都拿回來，至少也能拿回來一半。
但那個年代，只要匯出境外的錢，幾乎就等于打了水漂。
即使Z紀委想去追討，都難如登天。
想必，這也是蔣衛明這么痛快就招供的重要原因。
“你倒是舍得一身寡啊。”
賀齊云咬牙切齒，怒視著蔣衛明。
蔣衛明微微搖頭道：“我也沒辦法，老婆孩子在國外，需要錢吶。”
“單是一個移民，就已經花光了我所有的積蓄，我不想辦法弄錢，難道讓老婆孩子餓死在國外嗎？”
“我知道，從你們走進這間病房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沒有什么退路了，換句話說，我認了。”
“只要不沾上劉海濤的案子，我……我最多就是雙開而已。”
“你們……隨便吧。”
說完，蔣衛明直接背對著賀齊云，在病床上躺了下來。
賀齊云兩眼死死的盯著蔣衛明的背影，冷聲道：“看來你是把組織的紀律，和對干部的愛護，當成了護身符了？”
蔣衛明緩緩閉上眼睛，淡淡的道：“我現在是個病人，我需要休息了，該說的，我已經都和你們說了。”
“我從一個鄉鎮的小科員，歷經二十多年，走到今天，也只有這一次違紀，你們總不能把我往死里逼吧？”
“再說，這些年，我為國家做出過多少貢獻，你們不能因為我犯了這一次錯誤，就否定我之前的一切。”
“并且，在你們對我做出最終處理之前，我還是江南省的常務副省長，現在，我要求休息，可以嗎？”
張國良聞言，瞪著蔣衛明道：“蔣衛明，你這是什么態度！”
蔣衛明撩起眼皮，掃了張國良一眼，輕哼了一聲道：“我該說的，都說完了，難道你們還想讓我下跪嗎？”
“我再說一遍，我是病人，我需要休息！”
話落，蔣衛明直接用被蒙頭，看都不看眾人一眼了。
“你……”
張國良剛想開口，賀齊云便微微擺手，
現在的蔣衛明，已經吃了秤砣，鐵了心了。
跟他說再多，都是對牛彈琴。
指望蔣衛明主動交出贓款已經不可能了，但必須第一時間查處長嶺集團。
以免國家資產進一步遭受損失。
想到這，賀齊云輕哼了一聲道：“好，蔣衛明，你可以休息了，但是，未經允許，你不得離開江寧，更不得離開江南省。”
“你自已也說過，你是二十多年的老干部了，應該清楚逃逸是什么結果。”
說完，賀齊云便沖其他幾人一揮手，張國良以及幾名Z紀委的干部，都跟在賀齊云身后，走出了病房。
看了一眼時間，剛到下午一點。
老實說，連賀齊云都沒想到，居然會這么順利。
不過，蔣衛明也給賀齊云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如何追回被他送往國外的一個億？
一時間，賀齊云也有些為難了。
一邊坐進車里，趕回省城，賀齊云一邊低頭沉思。
“賀處長，我已經通知省里，對長嶺集團高層，采取措施了，只是，他們公司的賬上，只有三個多億，其他資金……”
說到這，張國良無奈的搖了搖頭。
賀齊云瞇著眼睛，打量著張國良道：“其他的錢呢？”
“根據賬面以及轉匯信息顯示，也被轉出了國境，目的地，都是加國，看樣子，他們是早有準備，從一開始，就想好了退路。”
張國良眉頭緊鎖的道：“尤其是蔣衛明，深知組織紀律和條例，只要不追回贓款，他和長嶺集團的董事長許明輝就是安全的。”
“可是，加國又是非引渡國家，與我們又沒有這方面的合作，追回贓款，談何容易？”
賀齊云深吸了一口氣道：“這件事關系到了江陵市區的棚改工作，我們紀委暫時不要過激處理，只將相關當事人控制住即可。”
“至于長嶺集團，還需要和洛書記商議過之后，才能定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