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尚志看著喻文博遞過來的聽筒,又看了一眼旁邊同樣滿臉緊張的譚橋,
一股無名火,“噌”地一下就從心底冒了起來。
他新官上任,最忌諱的就是下面的人辦事毛躁,沒個主心骨!
這才多大點事?
兩個騷擾電話而已!
就把這一正一副,兩個科長嚇成這樣?
成何體統!
他猛地一把奪過電話聽筒。
“喂?!”
石尚志對著話筒,中氣十足地吼了一聲。
聲音洪亮,官威盡顯。
他就是要用這種方式,敲打一下自已的下屬,也震懾一下電話那頭的無聊之徒。
“我不管你是誰!你們這些惡作劇的,有完沒完?”
“我警告你們,我這里是長水市警察局!不是你們尋開心的地方!”
“還雷神?你怎么不說你是玉皇大帝呢!”
“剛才那個自稱‘龍焱’的,還有你!你們的行為已經嚴重擾亂了我們的正常工作!”
“別以為我找不到你們!我告訴你們,你們的通話正在被錄音!等下就定位你們的號碼!一并收集證據,直接法辦!聽見沒有!”
石尚志一口氣吼完,感覺胸中的郁結之氣都順暢了不少。
暢快!
他根本不給對方任何回話的機會。
“啪!”
他重重地按下了結束通話的紅色按鈕,然后一把將內線電話的聽筒塞回喻文博懷里。
動作干脆利落。
“學著點!”
石尚志重新靠在寬大的老板椅上,姿態放松。
他端起自已的保溫杯,擰開蓋子,用杯蓋不緊不慢地撇著水面上的浮沫。
一副指點江山的架勢。
“對付這種騷擾電話,就得這樣。”
他呷了一口滾燙的茶水,潤了潤剛才因嘶吼而有些發干的喉嚨。
“直接挑明身份,一次性把他們鎮住!讓他們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
“是,是,局長說的是。”
“我們這就去查……”
譚橋和喻文博互看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一絲無法言說的苦笑。
他們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那兩通電話里傳來的聲音,雖然簡短,但其中蘊含的那股子氣勢,絕非普通人能模仿得出來的。
但局長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們也不敢再多言。
兩人訕笑著點頭,前腳跟著后腳退出了辦公室,順便輕輕帶上了門。
辦公室里,終于又恢復了安靜。
石尚志滿意地又呷了一口茶。
他感覺自已剛剛的處理方式,堪稱完美。
果斷、干脆、有理有據,盡顯一個市局一把手的魄力與威嚴。
前任汪黎就是因為在小事上優柔寡斷,站錯了隊,才被人抓了把柄,最終落馬。
自已絕不能重蹈覆轍。
然而,他這口茶還沒完全咽下去。
“鈴鈴鈴——!”
辦公桌上那臺平日里極少響起的紅色座機,突然發出了一陣急促到令人心悸的刺耳鈴聲!
石尚志的動作,猛然一頓。
他握著茶杯的手,懸在了半空。
這臺電話……
他瞟了一眼來電顯示的號碼,瞳孔驟然一縮。
是長水市新任一把手,郭長官的私人號碼!
郭長官上任以來,向來以穩重著稱,從未用這條專線聯系過他。
今天這么急?
出什么大事了?!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放下茶杯。
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桿,清了清喉嚨,甚至還伸手撫平了自已警服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皺。
一系列動作,在短短一秒內完成。
下一秒,他臉上堆起了恭敬而又不失干練的笑容,伸手按下了免提鍵。
他用自認為最清亮、最穩重,同時又帶著一絲恰到好處恭敬的聲調,對著電話說道:
“郭長官,上午好,我是石尚志!您有何指示,請講!”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足足兩秒。
這兩秒,對石尚志來說,漫長無比。
他甚至能聽到自已心臟“咚咚”的跳動聲。
緊接著。
一陣壓抑著滔天怒火,甚至帶著幾分氣急敗壞的咆哮,如同火山噴發般,從聽筒里轟然炸響!
“我指示你媽個頭!石尚志!”
石尚志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整個人被罵傻了,一動不動。
“我特么……我哪敢有什么指示!”郭長官的聲音,像是要把電話聽筒給吼炸了,嘶啞中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驚惶。
“我只求你!石尚志!我只求你!待會兒……不,是現在!立刻!馬上!”
“別掛龍焱和雷神的電話!”
“然后,不管他們提出什么要求!你都給老子全力配合!無條件配合!”
“就算他們要你把市局大樓給拆了,你也得笑著給他們遞錘子!”
“就當我特么求你了……行不行?!”
啊?
什么!!!
石尚志感覺自已的大腦,像是被一柄無形的萬噸重錘狠狠砸中。
嗡的一聲!
一片空白!
龍焱……
雷神……
他剛剛還在痛罵,還在嗤之以鼻,還在當作笑話教育下屬的兩個名字。
此刻,竟然從他頂頭上司的嘴里,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狂吼了出來!
這……
這不是惡作劇?!
是真的?!
那兩個傳說中的番號,真的……真的給自已打電話了?
然后……被自已,給掛了?
自已還把他們當騙子一樣,劈頭蓋臉地臭罵了一頓?!
一股冰寒刺骨的涼意,毫無征兆地從他的尾椎骨,如同毒蛇般瞬間竄上頭頂!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扶住桌面。
卻感覺渾身發軟,骨頭里的力氣都被抽干了。
整個人一軟,差點從寬大的老板椅上滑到地上去。
他的眼睛,依然瞪得像銅鈴。
可嘴巴卻無意識地張著,發不出任何聲音。
完了!
完了!
這下徹底完了!
他剛才……都干了些什么啊!
……
另一邊。
長水市,西郊。
一座廢棄多年的水泥廠外,幾輛黑色商務車悄無聲息地停下。
“唰——”
其中一輛車的車門被粗暴地拉開。
“下來!”
蘇誠和趙紅艷被兩個身材壯碩的黑衣壯漢,一左一右,蠻橫地從車上推了下來。
一個踉蹌,趙紅艷差點摔倒在地,蘇誠用肩膀抵住了她。
他們的雙手,都早早被反綁在身后。
黑色的尼龍扎帶死死地勒著,邊緣鋒利,幾乎要嵌進肉里。
手腕處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刺痛,稍微一動,就是鉆心的疼。
趙師娘的臉色煞白如紙,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劇烈發抖。
她的嘴唇哆嗦著,牙齒咯咯作響,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那雙原本溫柔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無盡的恐懼和茫然。
蘇誠深吸一口氣。
冰冷的空氣灌入肺中,讓他那顆幾乎要被怒火燒炸的心臟,強行冷靜下來幾分。
他壓抑著心頭那如同實質的殺意,目光冷靜得可怕,飛快地掃視著四周。
這里是一片荒地。
雜草叢生,齊腰高。
風一吹,便如波浪般起伏。
周圍連一戶人家都沒有,只有遠處地平線上模糊的城市輪廓。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廢棄的水泥廠房。
廠房的墻體上布滿了斑駁的青苔和深色的水漬,巨大的玻璃窗戶碎了大半。
那些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只只怪獸空洞的眼睛,死死地凝視著他們。
一陣風吹過,卷起地上的塵土和枯葉,發出“嗚嗚”的聲響。
更添了幾分蕭索與死寂。
“走!”
在黑衣打手的推搡下,兩人被押著,一步步走向廠房大門。
廠房內部,空間極其空曠。
高高的屋頂之下,幾根巨大的水泥柱支撐著整個結構。
陽光從穹頂破損的縫隙中投下,形成一道道斑駁的光柱。
無數塵埃在光柱中上下翻飛,無聲無息。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和水泥粉塵的味道。
空地中央,擺著一張椅子。
龔天明正悠閑地坐著,雙腿交疊。
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昂貴西裝,與這破敗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的助理,謝君怡,則像一條色彩斑斕的美女蛇般,站在他的身后。
她的雙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的笑容。
那目光,在蘇誠和趙紅艷身上來回掃視。
看到蘇誠和趙紅艷被押了進來,龔天明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他緩緩站起身。
目光在驚恐萬狀的趙紅艷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落在了蘇誠那張平靜得有些可怕的臉上。
“帶過來。”
他的聲音很輕,卻在這空曠的廠房里,帶著回音。
兩個黑衣人推著蘇誠和趙紅艷,走到了空地中央,在龔天明面前站定。
“龔天明……”
蘇誠的聲音,沙啞而冰冷。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龔天明沒有理他。
他仿佛沒有看到蘇誠那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
他從旁邊一個手下手里,接過了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
那匕首大約二十公分長,刀身狹長,刀刃鋒利無比。
在昏暗的光線中,反射著森然的冷光。
他拿著匕首,在自已手心輕輕拍了拍。
然后,一步步,朝著兩人走來。
他的腳步很慢,很穩。
皮鞋踩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發出“沙沙”的輕響。
這聲音,在死寂的廠房里,被無限放大。
每一下,都像重錘,敲在趙師娘的心上。
謝君怡臉上的笑容,愈發殘忍和快意。
她甚至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已鮮艷的紅唇,眼中滿是期待。
“你干什么!”
蘇誠心頭一緊,高喝一聲!
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用自已的身體,將已經嚇得哆嗦的趙師娘,死死地擋在了身后!
他的雙眼,瞬間赤紅一片!
死死地盯著龔天明手中的那把匕首!
如果他敢動師娘一根頭發!
蘇誠在心中發誓。
就算拼著同歸于盡,也要讓這里的所有人,都給師娘陪葬!
龔天明看著蘇誠那副如臨大敵,仿佛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幼獅,準備拼死一搏的模樣。
他的臉上,竟帶上了一絲玩味和病態的欣賞。
他走到蘇誠面前,停下腳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半米。
蘇誠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昂貴的古龍水香味。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突然!
龔天明動了!
他猛地揚起手中的匕首,手臂劃出一道迅疾的弧線!
朝著蘇誠的方向,就是猛地一挑!
那動作,快如閃電!
蘇誠的瞳孔,驟然收縮!
然而,預想中的劇痛,并沒有傳來。
“咔嚓!”
一聲極其輕微的脆響。
下一刻,捆綁著蘇誠雙手的黑色尼龍扎帶,應聲而斷!
雙手,恢復了自由!
什么?
蘇誠徹底愣住了。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揉了揉自已手腕上那道因為過度捆綁而勒出的深紫色痕跡。
眼里透著濃濃的疑惑與不解,望向龔天明。
龔天明收回匕首,用一種看戲般的眼神看著蘇誠。
他伸出另一只手,指向身后那敞開的,黑洞洞的廠房大門口。
陽光從門外照進來,顯得格外刺眼。
他臉上的笑容,淡漠而又詭異,仿佛一切盡在掌控。
“你可以走了。”
(今日兩章,盼大大們繼續支持……后臺數據很好但書測沒給一丁點量!先繼續寫,再次給看書的大大們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