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愣勒著人，躲在一棵粗壯的老樹后面，后背緊貼著冰涼粗糙的樹皮，心臟狂跳得像是要炸開。
他這才借著從樹縫里漏下的一點慘淡月光，看清了懷里的人……
一張因為驚嚇而煞白的小臉。
正是出來找小雀兒和陳光陽回家添件衣裳的沈知霜！
樹林外，人們的吼聲和雜亂的腳步聲、手電光已經(jīng)圍了過來：“操！人呢？剛看見跑這邊來了！”
“沈隊長！沈隊長！”有人在大聲喊著沈知霜的名字。
劉大愣渾身冰冷，勒著沈知霜脖子的胳膊抖得更厲害了。
他死死盯著外面晃動的光影，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
完了……這回是真捅破天了！
電影幕布上，戰(zhàn)斗畫面正激烈，炮火連天映得場院忽明忽暗。
可此刻，場院里所有靠山屯人的心都被揪到了嗓子眼。
“啥？！知霜被劉家屯的劉大楞那癟犢子劫持了？！”
陳光陽那聲咆哮像平地炸了個驚雷，蓋過了電影里的槍炮聲。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jié)，繼而扭曲，那雙平日里帶著幾分戲謔或精明的眼睛，此刻赤紅一片，里面翻滾著足以將劉大愣挫骨揚灰的暴怒！
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一股子凜冽的煞氣“噌”地彌漫開來。
靠得近的村民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感覺空氣都冷了好幾度。
“他媽的劉大愣！你敢動我媳婦一根汗毛，老子活剮了你！！”
陳光陽的聲音嘶啞，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碴子，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兒。
他抬腳就要往柴火垛子那邊沖，那架勢，是真能生撕了劉大愣！
遠處的劉大愣自然聽見了這句話。
“別過來！陳光陽！你再敢動一步！！”
陰影里的劉大愣嚇得魂飛魄散，聲音都劈叉了。
他死死勒著沈知霜脖子的胳膊抖得像篩糠。
看見沈知霜的肚子，他更是嚇得一激靈！
汗毛倒豎！
這要是有個閃失，他十條命都不夠賠！
他只能把手里那把磨得锃亮的破鐮刀頭子更用力地往沈知霜脖子邊上壓了壓，刀刃在月光下閃過一道冰冷的寒光，幾乎要貼上皮肉。
“看見沒有！陳光陽！你再敢尥蹶子往前一步，老子就給她脖子開個瓢兒！咱一起玩兒完！！”
劉大愣色厲內(nèi)荏地嚎叫著，眼睛死死盯著陳光陽的腳步。
勒著沈知霜當(dāng)人形盾牌又往老樹后面縮了縮，把自己大半身子藏得更嚴(yán)實。
沈知霜被他勒得幾乎窒息，臉色慘白。
“操??！”陳光陽硬生生剎住腳步，腳下的一塊凍土被踩得粉碎。
他胸口劇烈起伏，拳頭攥得咯咯作響，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
那股子憋屈和滔天怒火幾乎要將他點燃，但他不敢賭！
他媳婦，還有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都在那畜生手里！
他死死盯著劉大愣那張在陰影里扭曲的臉，咬著后槽牙，從喉嚨深處擠出低吼：“劉大愣！你他媽最好掂量清楚！放開我媳婦，有啥事沖老子來！
劃大棚的事老子可以當(dāng)沒看見！
再敢傷她一點，老子保證你后悔從你媽肚子里爬出來！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你！老子扒了你的皮點天燈?。 ?/p>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凍徹骨髓的森然，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劉大愣心上。
劉大愣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陳光陽打虎殺狼的兇名在十里八鄉(xiāng)那是實打?qū)嵉模?/p>
但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無路可退，只能更瘋狂地叫囂：“少他媽唬我！讓你的人全滾開！滾遠點！給老子讓出一條道來！不然……不然我……我就跟她同歸于盡??！”
鐮刀又壓緊了一點，沈知霜白皙的脖子上瞬間出現(xiàn)了一道細微的紅痕。
場院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放映機還在“嗡嗡”地空轉(zhuǎn)著，幕布上的畫面無人再關(guān)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憤怒、擔(dān)憂、焦急交織在一起。
王大拐急得直跺腳，三狗子和二埋汰眼珠子都紅了，抄著家伙卻不敢上前。
氣氛緊張得如同拉滿的弓弦，隨時可能崩斷！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誰也沒注意到，人群邊緣，三個小小的身影如同泥鰍般悄無聲息地溜了出來。
借著柴火垛子和玉米秸稈垛的掩護，貓著腰，像三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朝著那棵作為“人質(zhì)現(xiàn)場”的老樹方向快速潛行。
正是大龍、二虎和小雀兒！
剛才陳光陽把他們交給本家嬸子時，那嬸子也被場面的突變嚇懵了。
一時沒拉住。
三小只一看媽媽被壞人抓住，爸爸氣得眼睛都紅了卻被攔住不能動，一股從未有過的憤怒和勇氣瞬間沖上了腦門！
二虎小拳頭攥得死緊，虎目圓睜，壓低聲音對旁邊的大龍和小雀兒說：
“哥！妹！看見沒！那癟犢子欺負咱媽！還拿刀比劃咱爸不敢動！太他媽不銀翼了！”
這小子把陳光陽平時罵人的詞兒都用上了，雖然聲音稚嫩，卻帶著一股狠勁兒。
大龍沒說話，小臉繃得像塊鐵板，烏溜溜的眼睛在陰影里死死鎖定劉大愣露在外面的那條腿和勒著媽媽的手臂。
眼神冷靜得不像個孩子，像是潛伏在暗處的小豹子。
在尋找最致命的出擊點。他手里不知何時已經(jīng)攥了一塊拳頭大小、棱角分明的凍土疙瘩。
小雀兒則顯得異?！皩I(yè)”。
她飛快地從自己棉襖內(nèi)襯的一個小暗兜里，那是她平日里收集“寶貝”的地方……
摸出了三根細如牛毛、在月光下閃著微弱銀光的銀針。
“咋整？哥？”二虎急得直撓頭，看著大龍。
大龍目光掃過劉大愣的位置，又看看周圍的地形，飛快地低語：“他躲樹后，勒著媽，爹不能動。
他一條腿和半邊身子在樹外面。二虎，你去他后頭，弄他擋刀那只手的胳肢窩！越癢越好！讓他分心！”
“中！”二虎一點頭，覺得這任務(wù)“銀翼”又符合他風(fēng)格。
“雀兒，”大龍看向妹妹，“你那個針，能扎他腿彎后面那個窩窩或者腳脖子后面那個大筋不？扎準(zhǔn)了，他腿一軟就得跪！”
小雀兒用力點頭，小臉嚴(yán)肅：“能！我瞅準(zhǔn)了！扎他腿彎！讓他腿肚子轉(zhuǎn)筋！”
“好！”大龍最后緊了緊手里的凍土疙瘩，眼神兇狠。
“他一分心，腿一軟，身子一歪，我就用這個，”他掂了掂土疙瘩，瞄準(zhǔn)劉大愣的腦袋，“給他開個瓢兒！然后二虎你抱他腿，把他撂倒！”
三個小腦袋湊在一起，三言兩語就定下了“作戰(zhàn)計劃”。
沒有猶豫，沒有害怕，只有一股保護媽媽的原始沖動和對壞蛋的同仇敵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