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給你？”
王叔微微一愣。
但是活了幾十年的人，又怎么會想不出其中的門道，下一秒便轉頭看向坐在桌子另一邊的小虎，怒目而視：
“你個小兔崽子，跟你陸霄哥說什么了？”
“我……我沒說什么……”
王叔性子本就十分兇悍，又喝了酒，這一嗓子吼得小虎聲音都打顫了，慌忙搖頭否認。
“王叔，小虎沒說什么，是我自己想著的。”
陸霄趕緊伸手攔住王叔：
“這小馬看著雖然小，但是已經快一歲了。
不是那種才出生不久的幼馬，性子又太烈，雖然我給上了麻醉，但是這東西治標不治本，醒來之后多半還是像原來那樣，是沒法馴養的。
您要是賣給其他人，多半也養不活。
您知道我是干獸醫的，看不得這種事。
你我也知道您確實需要這筆錢。
這樣，我出1000塊，買下這匹小馬駒，您看行嗎？”
“這……哎，你這么說，我怎么好收你這個錢？”
王叔顯得為難極了。
他自然也知道陸霄花錢買了這匹小馬駒，多半也是要放生的，這就相當于是白從陸霄手里拿了這1000塊。
之前陸霄幫他家的老牛治病都沒收錢，本來已經欠了個好大的人情，現在要是再收這筆錢，怎么像話。
但是小虎要上學，想走出這大深山，也確實需要這錢。
1000塊錢，在外面可能不值一提，但是在大山里，這幾乎已經能買一頭上好的年豬，能是大半年的生活費，屬實很豐厚了。
“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和難處，很正常嘛。”
陸霄笑了笑，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只信封，直接數了10張票子遞過去。
在山里，移動支付并不像外面那樣普及，大多數山民還是只認紙票子。
所以每次下山和去村里買東西的時候，陸霄都會取一些現金在身上放著。
“您要是實在過意不去，那這樣，下次從山里套到活獵物的時候，辛苦您送一趟去哨所給我。
我那兒最近救助了一頭雪豹，過陣子可能會需要這樣的活食給它。”
想了想，陸霄開口說道。
“這沒問題，我別的本事沒有，打獵還是擅長的。”
王叔臉色稍微緩和了些，連連點頭道：
“獵物這東西要多少都有。
不過你剛才說你救了一個什么？雪豹 ？”
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陸霄：
“是我想的那個雪豹嗎？”
“如果沒意外的話，咱們說的應該是同一個動物。”
陸霄笑著聳了聳肩，掏出手機，翻出幾張照片遞給王叔：
“是個帶著崽子的雌性雪豹，主動找上門來的，生了6個，現在連大帶小的都在我的哨所里住著呢。”
“龜龜，還真是雪豹子。”
王叔連連嘖舌道：
“我說呢，你前陣子不是剛買了不少肉回去，怎么今天又來買豬，感情是喂它們。”
“是啊，等那幾個小東西再長大點兒，七張嘴等著吃飯，不多買點怎么行。”
陸霄無奈笑道。
“陸霄哥哥，這小雪豹長得好像小貓啊，好可愛。”
小虎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湊了過來，蹭在王叔旁邊伸著頭看，一臉喜愛：
“陸霄哥哥，你下次來的時候能不能帶一只小雪豹過來給我看看啊？
我還從來沒見過雪豹呢。”
“格老子的，別說你沒見過，我在山里頭過活一輩子也沒見過啊。”
王叔笑罵道：
“村里老人們都說，雪豹是雪山里最神圣的動物，它們很聰明，又有靈性，輕易不會暴露在人面前。
小陸，你能救到主動上門的雪豹，說明你也不是一般人啊。”
“哪有這么玄乎，都是動物趨利避害的本性而已。”
陸霄笑著搖頭道。
不過該說不說，那頭豹媽，確實挺聰明的。
就是不愛帶崽。
解決了小馬駒去留的問題，明顯解決了王叔的一樁心事，幾人邊吃邊聊，氣氛越發的熱絡了起來。
因為下午還要帶肉走山路回去，陸霄幾人并沒有喝太多，不過也很盡興了。
眼見著飯局到了尾聲，院子里的馬廄也開始隱隱傳來了細微的響動。
“算算時間，麻醉應該退了，那小家伙應該也應該清醒了，我去看看它。”
陸霄打了個招呼，便起身去院子了。
馬廄里，才剛剛解除麻醉狀態的小馬駒正努力的撐著身子站起來，看起來還有些渾渾噩噩的不太清醒。
或許是鎮定劑還有殘留，它看起來并不暴躁，難得的很溫和。
甚至主動湊過來用頭蹭了蹭陸霄的手。
“乖孩子，別怕，一會兒你就自由了。”
陸霄同樣伸手摸了摸它柔軟蓬松的馬鬃，笑著回應它。
“陸霄哥哥，你一會兒要把它放回到野外去了嗎？”
小虎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屋里溜了出來，遠遠的站在一旁，怯生生的問道。
“是啊，它并不習慣和人類相處，就像你說的，它本來就是屬于大山的，要回到山里去才好。”
陸霄點了點頭。
“那我能把這個留給它嗎？”
小虎解下了纏在脖子上的一條彩繩，問道。
“這是……？”
陸霄接過那條彩繩，有些不解。
“這是我娘編給我的，她說帶著這個能保佑平安，帶來好運氣。
我想把這根彩繩留給這匹小馬，保佑它回到山里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長大，以后不要再被人抓到了。”
小虎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
“你是真的很喜歡這匹小馬啊。
好，那我幫你把這根彩繩編在它的鬃毛上，保佑這匹小馬健健康康長大。”
陸霄笑著說完，轉身將彩繩和細細密密的鬃毛編織在了一起。
漆黑油亮的鬃毛里，一根長長的五彩繩若隱若現，還有點好看。
“好了。”
陸霄接過小虎遞過來的一根簡易的套馬繩,把小馬駒從馬廄里牽了出來。
“我帶它回山里了，你要不要再跟它打個招呼？
這會兒它大概不會攻擊人的。”
小虎小心翼翼的湊了上來，小手一下又一下的輕輕撫摸著那匹小馬：
“小馬小馬，快回到山里去吧，回到你爸爸媽媽身邊。
希望以后你長大了，我們還能再見面……
不對不對，還是不要見了，你好好長大就好。”
戀戀不舍的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小虎松開手，向后退了幾步：
“陸霄哥哥，你帶它回家吧。”
“好。”
看著陸霄牽著那匹小馬駒離開的身影，小小的孩子舉起手，無聲而又有些落寞的揮了幾下。
屋里的王叔看著這一幕，同樣有些感慨的搖了搖頭。
獵人的孩子也并不天生就適合做獵人，果然還是應該送他去鎮上讀書。
或許小虎長大以后，能成為他喜歡的陸霄哥哥那樣的人吧。
出村之后走不要多遠，就已經是一片茂密的林地。
陸霄伸手摘下小馬駒脖子上套著的簡易套馬繩，拍了拍一路懵懵懂懂跟著他走出來的小馬的后背:
"好啦，你自由了，回到山里去吧。"
說罷，輕輕的推了推它。
一股凜冽的山風吹過，尚且還有些迷糊的小馬眼神慢慢變得清明起來。
它幾乎有些不可置信的低頭看了看已經沒有任何禁錮的自己，又看了看陸霄，試探著往遠處走了兩步。
陸霄并沒有阻止它，反而揮了揮手，示意它往更遠處走。
懵懂的試探變成了狂喜，小馬駒再次嘶鳴了一聲。
只不過這次的叫聲不再是悲戚，是充滿了重獲自由的喜悅。
顧不得后腿還帶著些傷，它幾乎是撒腿就往遠處狂奔而去。
看著那個潔白靈動的身影消失在樹林深處，陸霄聳了聳肩，轉身回村。
只不過他不知道的是，片刻之后，那小馬駒便跑了回來。
看著已經空空如也的空地，它怔了好一會兒，低頭仔細的聞著腳印里殘留的氣味。
半晌之后，才真正的消失在山林中。
這一堆事兒忙完，李嬸那邊的豬也殺的差不多了。
按照陸霄的叮囑，她把整豬都細細的分解了，不同的肉分門別類的放著。
送走小馬駒之后，陸霄便帶著邊海寧二人去取肉。
一頭年豬總有個二三百斤，一趟肯定是搬不完的。
陸霄本想和李嬸商量明天再來搬一次，不曾想話還沒說，王叔那邊就牽了一匹馬過來。
“小陸，這馬借給你，有它幫忙，這一趟應該就能搬回去了，也省得你再走一趟，怪累的。”
王叔拍了拍那匹馬的后背笑道。
“嚯，這不是您最寶貝的那匹馬嗎，今天居然舍得借我？”
陸霄笑道。
每一個能縱橫大山的獵人，必定都有一匹趁手且識途的好馬。
王叔牽來的這匹馬，就是這樣的好馬。
“嗨，什么寶貝不寶貝的？
你前后已經幫了我這么多，這么一匹馬我要是還藏著掖著，未免也太不識數了。”
王叔揮了揮手，上前來幫著一起往馬兩邊的貨袋里裝肉：
“你回去之后，把東西卸了，直接放它出去就行，它自己會回來的。”
"這匹馬以前應該沒有走過這條路吧？只走一次的話也能記住嗎？"
聶誠在一旁好奇問道。
“能啊，不然你以為老馬識途這個詞是怎么來的？
不過，不是所有的馬都能做到就是了，要不然它也不能成為王叔的心頭肉。”
陸霄在一旁笑道。
因為還惦記著早點回去照看家里的貓貓團子們，陸霄并沒有在村里留太久，和村民們采買加換夠了自己需要的東西，就準備上路回去了。
墨雪這一趟在村子里和孩子們玩得也盡興，被迫當代理奶媽的一肚子疲憊也煙消云散了。
只不過，剛剛踏上回程路的陸霄幾人并不知道，這會兒在家里，已經偷偷溜進來了一個新訪客。
還沒來得及補上的院墻攔網上的大洞外，一個漂亮的小腦袋正鬼鬼祟祟的巡視著。
雖然同為金紅色，但是這位不速之客身上的毛發，比陸霄之前見過的那只大松鼠要更加純凈耀眼。
它支著耳朵聽了好一會兒，確定沒有其他動靜了，這才從院墻上一躍而下，腳步輕輕的跑到了窗子邊，張嘴叫了幾聲。
不一會兒，豹媽的毛茸茸的腦袋便從開著小格的窗子里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