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盈呆呆的看著那個逐漸上浮、最后停留在距離水面有一小段距離位置的白魚。
它是沒有見過多少魚的，小小的腦袋中對于魚的印象極其有限。
除了之前小穿山甲抓上來被吃掉的那幾條之外，所有的印象也只限于山溪中那些還沒有指頭大的小魚苗。
它也并不知道什么樣的魚算丑，什么樣的是美。
但是看到這條白魚的第一眼，雪盈就本能的覺得，它真好看。
這條魚也并不大，比起它曾在山溪中擺弄過的那些小魚兒大不了太多，小小的身體看起來只比爹爹的手指頭稍微長一點。
但是它有好漂亮好漂亮的尾巴。
像是在水中輕盈蔓延開的純白的薄紗，隨著每一次抖動在湖水中緩慢的搖曳著細小的波瀾。
在月光混合著夜霧的氤氳下，讓人幾乎錯覺，泡在水里的這條魚，正隱隱的散發著微不可察的光芒。
雪盈看得幾乎有些傻了。
而那條白魚也并沒有再動。
仿佛快速的從湖底竄上水面已經耗費了它所有的力氣，它安靜的在那里飄了很久，才略顯沉重地抖了一下尾巴，緩緩的向湖邊的雪盈游了過來。
看到那條魚動了，雪盈這才如夢初醒。
它想和這個泡在水里的漂亮的小東西打個招呼，但是濕潤的小鼻頭卻先一步輕輕抽動了起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非常陌生、但是很熟悉的氣味。
非常矛盾的形容，但確是如此。
氣味本身是雪盈從來沒有聞過的，但是這氣味所帶來的感覺，卻非常熟悉。
小腦袋搜尋記憶的速度比人要快得多，雪盈很快便意識到這種熟悉感從何而來。
它低下頭，看向自己頸前墜著的那枚漂亮的珍珠吊飾。
佩戴了這么久，珍珠上原來帶著的屬于常海玉的氣味自然早已消散無蹤。
但是雪盈記得很清楚，這種感覺它感受過。
在陸霄第一次帶它去村子里，在常海玉的那個小房間里，它感受到過。
只不過當初的感覺格外淺淡稀薄，而這里卻濃重醇厚得多。
靠近湖岸邊的地方水很淺，那條魚并不敢游到離岸邊很近的地方，在距離雪盈大概一兩米的位置，又停了下來。
雪盈感覺到有目光正盯著自己。
沒有什么敵意的、好奇、又帶著點渴望的目光。
-嗨……？
從來沒有過和魚打交道的經驗，雪盈試探著嚶嚶叫了一聲，想像平時和家里其他的小家伙交流時那樣也跟湖里這條漂亮小白魚打個招呼。
但是對方并沒有回應，甚至動也沒動一下，只是目光仍然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這怎么辦？它好像聽不懂哎。
雪盈有點手足無措了。
下去抓它？好像也不太好，萬一把它嚇跑了呢？
就在聰明的小腦瓜瘋狂運轉，試圖找到一個能和平溝通的頻道的時候，毫無所覺的陸霄在帳篷里睡得正香。
熟睡著的他完全沒有、也不可能看得到，被放置在系統物品欄里的那張‘圖鑒指引’此時正快速閃爍著淺淡的柔和的光。
原本上面還有一百多天的倒計時，此時已然歸零了。
-你聽得懂我講話嗎？聽得懂的話，你動動尾巴？吐個泡泡？
那邊的雪盈還在絞盡腦汁的試圖和湖里那條漂亮的小白魚交流。
它本能的覺得，面前這條漂亮的小魚一定能聽得懂自己在說什么。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它一直不回應。
努力了半天也沒得到一分半點的收獲，自打出生以來所向披靡的‘雪豹外交官’第一次嘗到了失敗的滋味。
可能，人家就是不想搭理它……
扁著小嘴，雪盈怏怏的小聲嘀咕著：
-你要是只想看看我，不想搭理我的話，那你看嘛，你看完我要回去睡覺了噢。
又等了半晌，見那條小白魚還沒動作，雪盈爬起身，失落的準備回去找墨雪睡覺。
然而就在它爬起來的一瞬間，那條小白魚終于動了。
它再次往岸邊游了一小段距離。
與此同時，雪盈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變得愈發灼熱，而且似乎也有了更明確的指向。
自己的項圈。
-你要這個？你喜歡這個？
意識到了重點的雪盈伸出爪子輕輕的扒了一下自己的項環。
那條小白魚也終于第一次給出了回應。
它吐出了一個又圓又大的泡泡，浮上水面啵的一聲炸開。
-這不能給你的，這是我爹爹給我做的，我可喜歡呢。
雪盈向來很慷慨，樂于和家里的其他毛茸茸們共享自己的食物。
但唯獨這個，陸霄和已經逝去的常海玉共同給予它的禮物，它舍不得跟別人分享。
那小白魚又連著吐了兩個泡泡。
啵，啵。
明明就是兩個沒什么意義的水泡，但不知為什么，雪盈感覺自己好像理解了它的意圖。
看看，就看看。
-只看看的話……那好嘛。
雖然還是有點不太情愿，也有點擔心心愛的項環被奪走，但猶豫了一下，雪盈還是往湖里走了兩步，輕輕的低下頭去。
半截小身子泡在涼涼的湖水中，圓潤的珍珠吊墜沉入水下。
那條小白魚游了過來，動作比剛剛稍微輕盈了些。
它貼在雪盈的珍珠吊墜上，細小的嘴巴不停的琢吻著那顆珍珠。不知是水面反射還是月光的照耀，沉在水面下的珍珠似乎也隨著那啄吻閃爍著細細的光。
這樣的距離離得夠近，雪盈也能看得更清楚。
潔白細小的鱗片上，隱隱約約像有流光一樣的金色紋路時不時閃爍著。
這個魚魚，離近了看，比遠著看更好看呢。
這樣的念頭才剛剛掠過腦海，剛剛還顯得對珍珠吊墜很感興趣的小白魚卻嗖的一聲游遠了。
就像它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湖里一樣，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細小的白影就沉入了湖水深處，再不可查。
咦？就走啦？就這么走啦？都不打個招呼的！
還以為愿意跟那條小白魚分享自己心愛的項圈，能跟它拉近一點距離親近親近。
結果人家看完跑的比什么都快。
呆呆的看著已經重新恢復平靜、空無一物的水面，雪盈難得的覺得有點不太開心。
什么嘛……
一向都是被所有人都喜歡的那個，難得被拒絕一次的小寶貝還是很受挫的。
雪盈爬回岸上，用力甩了甩身上的水，順勢舉起爪爪舔了兩下準備洗洗臉吹吹干回去繼續睡覺，結果舔了兩下，忽然發現了一點不對勁。
自己剛剛在湖水里粘到別的什么東西了嗎？
它趕緊跑回剛剛入水的地方，小爪子在入水處摸索了半天。
沒有，除了碎石和泥巴什么都沒有。
雪盈低下頭，喝了兩口湖水。
然后再次從湖中爬出來，遠遠的繞到另外一處，又舔了兩口湖水。
不一樣。
剛剛那里的湖水，雖然看上去和平時一樣，但是喝起來不一樣。
就像爹爹之前在家里煮過的粥湯。
雖然沒什么味道，但是是有一點點粘稠的。
甲甲沒有說謊。
水真的可以是黏糊糊的。
……
第二天一早，陸霄剛剛坐起身，甚至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聽到帳篷外面傳來瘋狂又急促的啪嗒啪嗒的抓撓聲，伴隨著雪盈急急的嚶嚶叫聲：
-爹爹，爹爹你睡醒了吧！你快來，昨天晚上我在湖里發現了奇怪的好看的魚！
“陸哥，雪盈咋的了是，你趕緊出去看看？”
一同起床的聶誠和邊海寧也同樣聽到了。
雪盈很少會搞出這種動靜，聶誠有些擔心地催促道。
“嗯，我出去看看，你倆先收拾收拾燒水做飯。”
陸霄點了點頭，隨手往身上套了件衣服便拉開帳篷的安全鎖鉆了出去。
-爹爹，快來，快來快來！
見陸霄出來，雪盈迫不及待的把他帶到湖邊昨天晚上見到那條小白魚的地方，撲通一聲跳下了水，然后游到那條小白魚最初出現的位置：
-這里，就是這里！有好漂亮的魚，白色的，尾巴長長的！和爹爹的手一樣大的！
小腦袋露在水面上，像家雀一樣嘰嘰喳喳的沖著陸霄嚷嚷。
和自己巴掌一樣大的，漂亮的魚？
陸霄一怔，立刻想到是新稀有圖鑒的可能。
但是打開雷達一看，界面上卻空空蕩蕩，并沒有任何代表著稀有圖鑒的光芒閃爍。
-爹爹，爹爹，你會不會游水呀？要不你下去找找那條漂亮魚魚？
見陸霄蹲在湖邊沒動，雪盈催促道：
-那個魚魚可厲害了，能讓水變得黏糊糊的！
水？黏糊糊？
陸霄又是一愣。
什么魚能分泌這么多粘液讓水都變得黏糊糊的？
伸出手撈了撈面前的湖水，抬起手捻了捻。
好像并沒有什么區別？
-哎呀，現在不黏糊了！昨天晚上的時候是黏的！
看到陸霄的動作，雪盈有點急，但是又無可奈何。
本來想著讓爹爹睡醒了再來看，誰能想到就那么幾個小時的功夫，水又變得和之前一樣了。
-甲甲和我說，它之前來過這里，玩水的時候，這個湖里的水可黏糊了！我原本不很相信的，但是昨天看到那個魚魚之后，水真的變得黏了一點！
“小穿山甲來過這里？它沒跟我提起過呀。”
陸霄原本都以為這只不過是雪盈孩子氣的發現了一些沒見過的新鮮東西的正常反應。
直到聽到這句話，他才正色起來。
論珍稀程度，據點里可能好幾個小東西都比小穿山甲要更稀有。
但是對于陸霄來說，小穿山甲卻是非常特殊的一個存在。
不僅是因為它是救贖了自己過去的‘白月光’，更因為它作為非原始種，卻身上卻出現了一些原始種才有可能出現的變化。
長出來的牙齒，恢復了視力。
這對于一只普通穿山甲來說都是不可思議的。
這個小湖落在目前來看華夏地區歷史最久遠的昆侖山長青坐標核心區的中央地帶，又是地區稀有度排名第一的圖鑒出沒的位置，必然有它獨特之處。
從到這里的第一天起，陸霄就每天都在不同的時段取湖水樣本，全部收集起來準備帶回去詳細化驗。
但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發現什么異樣。
就連湖里被小穿山甲撈上來的魚，也只是格外肥美一些，與普通的魚無異。
陸霄屬實沒想到，小穿山甲以前曾經來過這里。
曾經黏糊糊的水，白魚，小穿山甲身上的變化……
這其中莫非有所關聯？
-因為爹爹也沒問過呀。
雪盈啪嗒啪嗒的從湖里游了回來，舔了舔陸霄的手：
-爹爹是不會游水嗎？那待會兒等甲甲回來我讓她下去找找？
“不用……我自己來。”
陸霄搖了搖頭，脫下了身上的衣服和褲子，丟到一邊，只剩下貼身的褲頭。
因為不了解湖里的情況，這一次來之前，陸霄原本只是打算做調查，并沒有下水的計劃，所以也沒有帶潛水相關的裝備。
但是計劃沒有變化快。
雪盈和墨雪雖然會游，但是不會潛水。
小穿山甲的身體結構也注定它沒辦法下潛太深太久。
更沒法指望邊海寧和聶誠這兩個只能算是粗通水性的。
只能自己來了。
踩著湖邊柔軟的淤泥一路走到深水處，陸霄深吸一口氣，緩緩潛了下去。
雖然從外面看上去能見度一般，但是潛下去之后，陸霄發現，水下的視野比料想中要清晰許多。
同時湖水也比預料中還要更深。
陸霄雖然學過潛水，但并不算精通，無輔助的極限距離也就能下潛到十幾米左右。
潛入到極限，甚至也無法看清湖底的狀態，仍舊是黑黢黢模糊的一片，像一張漆黑的、等待著吞噬獵物的大嘴。
陸霄四下觀察了一圈，并沒有發現雪盈所說的‘漂亮白魚’。
一口氣差不多到極限，陸霄踩著水正在上浮，余光卻瞥到在靠近岸邊長滿水生植物的泥床里，有一點細細小小閃爍的光。
什么東西？
趕緊浮上去緩了口氣再潛下來，陸霄慢慢的靠近那片泥床，伸手把那點細細小小的東西拈了起來。
是一片魚鱗。
只有指甲蓋大小的，白色的魚鱗。
它脫離原本身體的時間應該還不長，上面還覆著一層滑膩的粘液。
緊緊捏著那片魚鱗，陸霄重新浮出水面。
-爹爹爹爹！你找到那條魚魚了嗎？
見陸霄浮出水面，雪盈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問道。
“魚沒找到，但是找到一片魚鱗。”
陸霄爬上岸攤開手，一枚白皙瑩潤的小魚鱗靜靜的躺在掌心。
雪盈湊上來聞了聞，眼睛瞬間亮了：
-是那條魚魚的！味道一樣的！
還真是。
這個答案，陸霄并不算意外。
只不過這條看起來神神秘秘的白魚，如果真的是稀有圖鑒目標，怎么會不在雷達上顯示出來？
莫非湖底有地下水道，它已經離開了范圍？
還是說……
陸霄忽然想到另外一種可能。
那個倒計時的圖鑒，可能只在某一個特殊時刻出現的目標。
他趕緊打開物品欄瞄了一眼圖鑒指引，然后一眼就發現了問題。
指引上的倒計時時間，變長了。
陸霄基本上每隔一兩天就會看一眼指引，倒計時還有幾天絕對不會搞錯。
但是這個時間，比他印象中的數字，多了十天。
哎，不是？
這玩意還能越倒越多的嗎？？
……
本章已補全。
啵啵，晚安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