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瑩擦干手上的水,示意阿姨接手后,跟魏云舟說:“你跟我過來。”
兩人避開祝卿月去了后院,謝瑩一向面目慈和,這時也忍不住露出凝重的神色。
“媽?”魏云舟察覺到不對勁,直覺自己問到點子上了。
這個周若梅,怕是和祝卿月過節不輕。
謝瑩嘆了聲氣,說:“你要是問月月,她肯定不會跟你說,可你現在問我,我也不好瞞著。”
“那您跟我說說。”反正他遲早都要知道,提前知道,說不定還能防備一二。
“周若梅這個人……”謝瑩嘆氣,“她高高在上,誰都看不起,但比較護短,你也知道,她女兒和月月不對付。”
魏云舟沉著聲問:“她做了什么?”
“她用自己養的狗嚇唬月月,月月那會兒還小,那狗比月月還要高,我知道后找過老太太,也找過祝乾,但他們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畢竟沒有真的傷害到月月,有一次月月被嚇得發高燒,我買了藥,把它弄死了。”
魏云舟雙眸微睜,有點意外,但又很理解一個母親想要保護孩子的心。
“周若梅生了好大一場氣,當然,我的日子肯定也不好過,但總比看著我女兒擔驚受怕強。”
“月月知道那條狗死了,我告訴她,不是狗的錯,而是人的禍,她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變得不愛哭,變得堅強,也學會了反擊。”
“但我們在家里沒什么話語權,每一次的反擊都得捏住他們在意的東西去換。”
“伺候近十年,周若梅都用她冰冷不屑的眼神和言語霸凌月月,我試過帶她走,不要一分錢,但祝家不讓。”
“后來我無意中得知,養著月月也不過是覺得她漂亮,可以當做聯姻的籌碼。”
“直至月月15歲,周若梅最小的弟弟對她言語調戲,被傭人發現才沒有得手,我在找周若梅理論的時候,月月從廚房拿著刀砍傷了周若焜……從那之后,我倆的日子便好過多了。”
魏云舟捏緊拳頭,所以她連睡覺的姿勢都那么具有防御性?
周若焜!魏云舟反復在心里嚼著這個名字。
“也是從那之后,月月變得更加銳利,她覺得那把刀有用,可我不想讓她這樣,便拜托了宋潭和她聊一聊。”
“她一開始也挺排斥宋潭的,宋潭也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才讓她敞開心扉,又讓她不再害怕狗。”
魏云舟這一刻,理解了祝卿月對宋潭的感情。
“不過,你不要誤會。”謝瑩解釋,“她對宋潭是親情,不是祝雨欣說的前任關系。”
魏云舟點了點頭:“這個我知道,月月跟我說過。”
“云舟啊,你是特別特別好的孩子,周若梅和祝乾之前給月月相看過幾次,都被我拒絕了……”
其實說拒絕已經給他們面子了,她和祝卿月費了好大功夫才沒跳入一個又一個的火坑。
“我知道你要和祝家做親時,心里很不得勁,我以為你會看上祝雨欣。”
謝瑩那會兒就在想,同樣都是祝家的女兒,怎么她的女兒永遠都要選擇那些剩下的呢?
結果……
“結果你自己選了我們月月,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謝瑩看著他,滿眼慈愛。
在雁清的這段時間,她看得出來魏云舟是喜歡她女兒的,也給了足夠的尊重和保護,孟棠還支持她的事業,這讓她無比欣慰當初做下的決定。
魏云舟微微頷首,笑著說:“感謝厚愛。”
“你這孩子,都一家人了。”謝瑩笑道,“有你在,她以后不會受委屈的,我相信你。”
與其說相信魏云舟,倒不如說她相信的是孟棠和魏川這份難得的愛情,亦或是他獨一份的家庭。
即便將來發生什么,他們家也不會虧待祝卿月。
“您放心,我以后不會讓她受委屈。”
謝瑩點了點頭,隨后回了廚房。
魏云舟并沒有離開,靜靜站了一會兒。
謝瑩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是祝卿月過去二十幾年的實際生活。
祝卿月在客廳待了許久也沒見魏云舟回來,好奇地起身,最終在后院找到了他。
魏云舟背對著她,祝卿月惡作劇心思起,眼珠子一轉,躡手躡腳要去嚇唬他。
魏云舟凝神沉思,根本沒注意到她的動靜,直至祝卿月張牙舞爪地蹦過來,他才陡然嚇了一跳,隨后無語地看著她。
“哈哈……被我嚇到了吧。”
魏云舟攬過她,捏住她的后頸,狀似威脅:“下次還敢不敢了?”
敢肯定是敢的,但祝卿月識時務者為俊杰,當即搖了搖頭,模樣裝得可憐。
魏云舟輕笑一聲,低頭親她:“放過你了。”
祝卿月心臟一緊,又被撩到了。
很快,阿姨過來叫他們吃飯,祝卿月生怕被看到兩人摟摟抱抱,不成體統,推開他跑進了客廳。
謝瑩很會做飯,不過有阿姨照顧她,她也就動動嘴皮子。
祝卿月吃了口糖醋排骨,夸張地拍了拍手:“好吃。”
謝瑩失笑:“好吃你就多吃點。”
“還要多吃啊。”祝卿月撒嬌,“我在雁清胖了多少,您知道嗎?”
“多少啊?”
祝卿月伸出五指:“五斤,整整五斤。”
“不容易啊,這些年讓你長點肉比太陽打西邊出來還難。”謝瑩笑道,“去雁清幾天長肉了。”
“天天閑的沒事做,除了吃就是睡,養豬呢,怎么會不胖啊?”
謝瑩拆她臺:“我看云舟就沒胖。”
“那是因為他吃慣了他家的菜,免疫了。”祝卿月歪理邪說。
謝瑩笑道:“快吃,吃完你倆早點回去休息,也坐了一個上午的車了。”
“好,那你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打電話給我說。”
“知道了,我哪兒需要你操心。”
“沒事。”祝卿月看了眼魏云舟,“我管不了的事,他可以管。”
魏云舟沒有絲毫猶豫,點了點頭:“是,我可以管。”
謝瑩開心地連說了幾聲“好”。
吃過飯稍作休息,魏云舟帶著祝卿月回了丹楓公館。
許久沒回,祝卿月還有點想念,她跟魏云舟閑聊:“好像沒什么變化。”
魏云舟:“……才走幾天。”
祝卿月哼了聲:“也有半月了。”
主人回來,家里的傭人都活躍了很多,感覺家里一下熱鬧起來。
祝卿月有些累,跟魏云舟說了聲回房間休息去了。
魏云舟沒有跟進去,反倒是去了書房。
他走的這么些天,助理也在休假,魏云舟踱了兩步,給助理打了個電話,讓他查一查周若焜的生平事跡。
電話打完,魏云舟回了房間。
祝卿月平躺著,也不知道睡沒睡著。
魏云舟脫掉外套,輕手輕腳在她旁邊躺下。
睡覺被子也不蓋,魏云舟將被子拉起來給她搭上,手背不小心蹭到她的臉,被燙了下。
魏云舟眉心一凜,快速摸了下她的額頭,燙得嚇人。
祝卿月發燒了!
魏云舟猛地坐起來,給樓下管家打了個電話:“讓醫生過來,祝卿月發燒了。”
管家忙不迭應了聲,隨后打電話給家庭醫生,又安排廚房動起來。
魏云舟摸了摸祝卿月的臉,試圖喊醒她。
祝卿月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四肢酸痛到懷疑人生。
“我怎么了?”
“你發燒了。”魏云舟小聲道,“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祝卿月不想他擔心,搖了搖頭:“我怎么會發燒啊?”
“醫生查了才知道。”
不到十分鐘,家庭醫生拎著醫療箱走進來,身后還跟著管家。
“別寒暄了。”魏云舟抬手,“趕緊過來看看。”
“我先給太太量個體溫,再做基礎檢查。”
魏云舟懊惱,這才發現自己忘了先量體溫。
醫生帶著個助手,助手給祝卿月量上體溫后又開始給她量血壓。
“發燒多久了?身體有哪些癥狀?比如頭痛,咳嗽之類的。”
祝卿月說:“其他癥狀沒有,就是中午回來的時候有點不舒服,我以為是困了,就來休息了。”
“梁醫生,體溫38.9℃,血壓125/80,心率稍快,問題不大。”助手報出數值。
梁醫生點點頭,又拿出聽診器給祝卿月聽了一遍。
魏云舟沒忍住,問了句:“怎么樣?”
“沒大礙,普通感冒,先做退熱處理。”醫生說,“發燒期間的飲食要清淡,這個您家里的阿姨應該都知道,注意休息。”
祝卿月吃了退燒藥,又躺進被窩,她懶得動。
醫生走后,魏云舟托住她脖頸,將人摟進懷中,說:“我沒有發現你不舒服。”
語氣有些自責,祝卿月蹭蹭他胸口,說:“別說你了,我自己也沒發現,以為是累到了。”
“我讓廚房做了一些吃的,有胃口嗎?”魏云舟用唇碰了碰她滾燙的額頭。
“等退燒再吃吧。”祝卿月的聲音小了下去,“我睡會兒。”
“好。”
魏云舟根本不放心,一直守著,直至半小時后,祝卿月的體溫終于降了下去。
這一覺直接睡到天黑,祝卿月醒來的時候都有些懵。
“醒了,”魏云舟從床頭拿來一個吸管杯,“喝點補液的。”
祝卿月起身,靠在魏云舟懷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光了,干澀的喉嚨緩解了許多,她摳著魏云舟的襯衫紐扣,說自己餓了。
“廚房一直備著呢,你先起來換身衣服,我讓他們把晚飯端上來。”
祝卿月流了點汗,睡衣濕了又干了,她趕緊低頭聞了下,羞窘異常,怎么這么難聞?
魏云舟失笑:“我去給你拿睡衣。”
祝卿月生無可戀地靠在枕頭上,她還沒和魏云舟坦誠相見呢,這就先邋遢上了。
魏云舟給她拿來衣服,說:“就在床上換,我去給你催催晚餐。”
祝卿月飛快地換了衣服,又起床洗了把臉。
她不習慣在臥室吃東西,索性去了三樓的客廳。
魏云舟看到她,示意阿姨把餐食放到客廳的茶幾上。
冰糖雪梨銀耳湯,小米粥和清炒時蔬,都是清淡易消化的。”
魏云舟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說:“燙,慢點吃。”
祝卿月發現只有一個人的份量,問魏云舟:“你不吃嗎?”
“我待會兒下樓再吃吧。”說實話,他現在沒什么胃口。
小米米油濃厚,軟糯香甜,兩勺子下肚,祝卿月終于舒服了點。
時蔬小炒也開胃清爽,讓她一時忘記了魏云舟。
“好吃嗎?”魏云舟看著她滿足的模樣,眼底漾起溫柔的笑意。
“好吃。”祝卿月說,“清淡又開胃。”
“份量都是訂好的,吃完再把銀耳雪梨吃了。”
“好。”
魏云舟很喜歡看祝卿月吃飯,腮幫子鼓鼓的很可愛。
銀耳雪梨還剩下半盅,祝卿月實在吃不下了。
魏云舟讓人撤了后,牽著她在室內散步。
祝卿月覺得好笑,幼稚地甩著胳膊,魏云舟怕她累,緊緊握著不再讓她甩來甩去。
“你去吃飯吧。”鬧夠了,祝卿月往沙發上一躺,“我找個電視看看。”
睡了一下午,燒又退了,晚飯也吃了,她現在正是生龍活虎的時候。
魏云舟捏了下她的臉:“那我下去了?”
祝卿月點了點頭。
等他走后,祝卿月剛要看會兒電視,又想起換下來的睡衣。
她又低頭聞了聞自己,嫌棄地皺了下眉,還是去洗澡吧。
兩套睡衣全都扔進臟衣簍,祝卿月盤好頭發沖了個熱水澡。
再刷個牙,洗個臉,香香地坐那兒看電視。
祝卿月心情不錯,甚至哼起了歌。
魏云舟吃過晚飯,上樓時卻沒發現祝卿月,他撈起掉在地上的毯子,轉頭進了臥室,結果臥室也沒人。
魏云舟各個地方找了下,都沒發現她的身影,直至余光掃到床頭,那里換下來的睡衣不見了。
他猛然走向浴室,她不會洗澡了吧?
浴室的門緊閉,魏云舟忘了敲門,徑自推開,和伸手拿浴巾的祝卿月大眼瞪小眼。
足足十秒,他又猛地關上了浴室的門,喉結滾動,眼神暗沉。
祝卿月也僵硬地套上了睡袍,尷尬,實在是尷尬。
“我好了。”她哆哆嗦嗦地系上了浴袍的腰帶。
魏云舟做了兩個深呼吸,推開了浴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