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被她難看的臉色嚇到,結結巴巴回道:“客官,就、就是尋常的豬肉大蔥餡兒,加了點姜末和花椒水提香去腥……”
“花椒水?!”張顯明猛地站起身,拔高了音調。
“我入住之時便再三交代,所有飲食不得出現花椒,你們是怎么辦事的?!”
斐柳也立刻厲聲呵斥:“混賬東西!我家公子沾不得花椒,你們竟敢陽奉陰違。”
張顯明感覺那癢意如同野火燎原般竄遍了全身。
裸露在外的脖頸和手背上,肉眼可見地冒出了一片片密集的紅色疹子。
她感覺呼吸也開始變得有些不暢,眼前陣陣發黑,胸口發悶。
她指著那小二還想說什么,卻身體一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公子!”斐柳嚇得一個箭步沖上前扶住她。
只見張顯明雙目緊閉,面色潮紅,氣息急促,裸露的皮膚上布滿了駭人的紅疹。
他扭頭看向呆在了原地的小二呵斥道:“還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去請大夫。”
“哦,哦。”小二嚇了一跳,慌不擇路地往外跑去,著急忙慌地請大夫去了。
若是讓客人死在他們客棧里,那麻煩可就大了。
小二離開后,斐柳手忙腳亂地將張顯明抱到榻上。
看著她呼吸越發急促,紅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頓時急得滿頭大汗。
他正準備尋找秩央,還沒等他喊出聲,秩央就現身了。
他神色凝重,二話不說,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瓷瓶,倒出一粒烏黑的藥丸,動作利落地塞入張顯明口中。
“王妃之前吩咐過,這藥能暫緩癥狀,止住癢痛,但還需要尋大夫另外開藥,否則這紅疹難以消退。”
秩央一邊緊張地觀察著張顯明的反應,一邊快速解釋道。
斐柳趕忙回應:“已經命人去請大夫了。”
服下藥后,張顯明急促的呼吸稍稍平緩了些許,但人依舊昏迷不醒。
秩央壓低聲音道:“此地我不便久留,你照顧好主子。”
說完他便迅速消失在了屋子里,只留下了憂心忡忡的斐柳和昏迷不醒的張顯明。
暗中觀察的照夜將一切盡收眼底。
這位張公子竟然也聞不得花椒。
看來,他很可能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個人。
他當即命人回去傳話,將客棧的情況告知王爺和王妃。
“這么說來,她很可能就是當初秦王妃帶走的小郡主?”棠云婋眨巴著眼睛看向了謝翊寧。
“十之八九。”謝翊寧點了點頭。
“那咱們下一步該做什么?”棠云婋忍不住問道。
當年若不是秦王妃,他們一家五口又怎會骨肉分離。
棠家村又怎會被追殺秦王妃的趙王給屠村。
如今得知仇人之女就在京城,她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動。
謝翊寧握住了她的手,輕聲安撫道:“等閬中那邊的消息回來,看看秦王妃究竟是不是那位張夫人。若真是的話,那么張顯明便是亂臣賊子之后,屆時捉拿他便合理合法。”
“好。”棠云婋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她知道這事急不得。
如今他們能做的就是靜觀其變。
*
沒過多久,小二請來了大夫。
大夫替張顯明施針后,她緩緩蘇醒。
“查清那個小二為何會往包子里放花椒粉了么?”張顯明總覺得這事透露著古怪。
斐柳臉色難看地回稟:“查問了,那小二咬死說是后廚新來的幫工不懂規矩,想著提味就自作主張加了點花椒水混進去,想著只是水而已,不礙事。”
“屬下細查了,那幫工確實剛來不到三日,看著憨傻,不似作偽。”
“剛來三日?就這么巧?”張顯明靠在床頭,聲音還有些虛弱。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棠云麟的試探,秩桐的暴露,如今連飲食都被人動了手腳……
這絕不僅僅是巧合。
對方的手伸得比她想象的更長。
“這客棧,不能再住了。”她當機立斷,強撐著坐直身體,吩咐下去。
“斐柳,你立刻去辦,在京中尋一處不起眼的小宅子。要快,兩日之內必須搬過去。這里人多眼雜,終究不是久留之地。”
當初住在客棧,她想要的就是這份人多眼雜,不想引人注目。
一個趕考的舉子,住在熱鬧的客棧里與各色人等往來,再正常不過。
越是尋常,越是安全,如同水滴匯入江河,不易被單獨審視。
可如今有人盯上了她,那這里就不安全了。
不管是飲食還是休息,能動手腳的地方實在太多。
她必須立刻找到一個更隱蔽,更可控的落腳點。
“是。”斐柳當即應下,立刻出門了。
“秩央。”張顯明輕輕喚了一聲。
秩央很快就出現。
“主子有何吩咐?”
張顯明沉聲道:“今夜你引開棠云麟給的那些護衛,給秩桐制造機會逃跑。”
她不打算繼續呆在這個客棧,秩桐那邊也得快點讓他離開。
接下來的時間,她要靜靜蟄伏,等到春闈結束再說。
“屬下明白。”秩央二話不說地答應了下來。
夜色漸深,客棧內外一片寂靜。
秩央悄無聲息地潛至客棧后院。
他走到馬廄旁堆積草料的地方,從懷中取出火折子,冷靜地引燃了幾處干燥的草料。
火苗初起時很小,但在夜風的助長下,迅速蔓延開來,濃煙隨之滾滾而起。
“走水了!走水了!馬廄走水了!”
他壓著嗓子,用變了調的聲音驚恐地喊了兩聲,隨即迅速隱入黑暗之中。
寂靜的客棧瞬間被打破。
鑼聲哐哐響起,住客們驚慌失措地涌出房門,伙計們提著水桶來回奔跑,場面一片混亂。
張顯明跟著斐柳一塊跑了出來。
她一眼就鎖定了人群中的照夜,急匆匆地跑向了他。
“照夜兄弟,這怎么會突然起火?會不會是那刺客的同伙來滅口了?”
她的聲音帶著驚懼,下意識地往照夜身邊靠了靠。
“我有些害怕,這外面太亂了,能否勞煩你和幾位大哥護送我離開?我怕那些人混在人群里對我不利。”
照夜自然知道她這是在調虎離山,但還是很配合地開口道:“張公子莫慌,在下職責所在,定護你周全。”
他側身對另外兩名護衛沉聲吩咐了下去。
“你們速去將那名刺客帶出來,嚴加看管,以防不測。”
“是!”兩名護衛領命,立刻轉身朝著關押秩桐的下房快步走去。
照夜護著張顯明往客棧前院相對安靜空曠的地方走去,遠離了后院的混亂。
沒過多久,那兩名護衛便匆匆返回,臉上滿是急切與懊惱。
“頭兒,不好了。”其中一人氣喘吁吁地稟報。
“我們趕到時,那刺客已被同伙救走,房里空空如也。看守的人被打暈了,看樣子是從后窗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