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兒，妙兒。”崔皇后淡淡開口。
“蘇才人觸犯的是宮規國法，非是尋常過錯。帶她下去靜思己過，對她、對你們，都未必是壞事。”
“你們是大虞的公主，要懂事，要明辨是非。皇上此舉，既是懲戒，也是教誨。”
這話看似勸慰，實則點明了蘇昭儀罪有應得，并暗示二人不要再多嘴。
皇上金口玉言，此事絕無轉圜的余地。
文昭帝不再看跪在地上的女兒，冷冷看向了一旁的伺候她們的宮女：“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請太醫，將兩位公主帶回去好好休息。”
宮女嚇了一跳，趕緊把跪在地上的八公主和九公主拉了起來。
隨后文昭帝再次下令：“立刻將蘇才人押往冷香苑，不得有誤。”
這一次，蘇才人直接被帶走了。
謝嬌眼睜睜看著母妃被拖走。
她死死咬住下唇，將所有的怨懟與不甘強行壓下，只在被宮女扶起時，用冰冷的眼神極快地掃了一眼端坐在下方的棠云婋。
很好，她和棠云婋的梁子是徹底結下了。
一旁的謝妙則是憂心忡忡。
完了，蘇昭儀被貶為才人，以后她的日子怕是要更難過了。
直到蘇才人被帶走，棠云婋還怔怔地坐在原地。
聽著太子妃的維護，看著阿娘沖出來替自己打抱不平，還有父皇母后堅定地替自己撐腰。
一股陌生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撞入心口，讓她鼻尖微微發酸。
她早就習慣了自己面對一切攻擊和傷害，也早就習慣了就算是千軍萬馬，也獨自一人去抵擋。
可今天，她甚至還沒來得及組織好反擊的語言，阿娘就這樣沖了出去。
而父皇母后，更是以雷霆手段將一切污言穢語和算計扼殺在搖籃里。
給了她一個清靜，也給了她最堅實的倚仗。
原來，被人毫無條件地維護是這種感覺。
原來，她也可以不必永遠沖鋒在前。
棠云婋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暖流與酸澀，緩緩站起身，沖帝后二人行了一禮：“兒臣，謝父皇、母后隆恩。”
她抬起頭，目光澄澈地迎上帝后關切的眼神，唇邊帶著坦然的笑意。
“蘇才人所言，雖是僭越，卻也提醒了兒臣。子嗣之事，確實是王府要事，更是國本所系，兒臣與王爺從未敢忘。”
“請父皇母后放心，王府子嗣一事，兒臣與王爺心中有數，定不會讓您二位久等，不會讓皇室蒙羞。”
聽到她這番情真意切又條理分明的話，崔皇后眼中閃過欣慰，文昭帝緊繃的臉色也徹底緩和下來，帶上了一絲笑意。
“好，好孩子。”文昭帝微微頷首，語氣溫和，“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章程，朕與皇后便放心了。”
崔皇后也含笑接口，目光慈愛：“正是此理。夫妻和睦比什么都重要，子嗣是錦上添花之事，水到渠成便好。皇上與本宮，等著你們的好消息便是。”
有帝后這般表態，往后誰也別想用“無子”當做借口，往永安王身邊塞人。
席間眾人見狀，自然再無人敢提及此事。
絲竹聲再次悠揚響起，乞巧宴的氣氛逐漸回暖。
在場的女眷們重新言笑晏晏，仿佛方才那場風波從未發生。
宴席結束后，眾人告退。
棠云婋正欲隨母親一同離去，卻被崔皇后身邊最得臉的大宮女云黛含笑攔下。
云黛恭敬地沖她福了一禮：“王妃請留步。皇后娘娘請您移步未央宮說話。”
她微微湊近，壓低聲音補充了一句。
“王爺此刻也在娘娘宮中候著呢。”
方青鸞原本還有些擔憂，但聽到謝翊寧也在，頓時松了一口氣。
有王爺在，婋婋定然不會吃虧。
“去吧，我與烈國公夫人一塊回去，你不必擔憂我。”她反倒先安慰起了女兒。
“好。”棠云婋點了點頭，笑著目送阿娘離開，隨后跟著云黛一塊去了未央宮。
剛進未央宮，就聽到了謝翊寧委屈又氣惱的聲音。
“……她算個什么東西！也敢把手伸到兒臣府里來？還敢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給我的王妃難堪？”
“說什么沖喜添福，兒臣看她是巴不得兒臣趕緊死了，好讓她的人來占窩下蛋。”
他越說越氣，甚至沒注意到棠云婋已經進來，只顧著跟母后傾訴：“婋婋明明什么都沒做錯，憑什么要受這種氣？”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反正父皇只把她貶為才人，打入冷宮，真是便宜她了。”
文昭帝坐在一旁，看著兒子這副氣得跳腳的模樣，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
他故意板起臉：“怎么，朕這般處置，你竟然還不滿意？”
“兒臣不敢。”謝翊寧嘴上說著不敢，臉上卻明晃晃寫著“就是不滿意”。
他轉頭看到棠云婋進來，眼睛一亮，立刻上前拉住她的手，像是找到了最強有力的證人。
“婋婋你來得正好，你快跟父皇母后說說，那蘇氏是不是可惡至極。”
崔皇后看著他這孩子氣的模樣忍俊不禁，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這孩子，都成家立業了，日后也是個要當爹的人了，怎么還這般幼稚。”
“那是因為在父皇母后面前，兒臣才能這般幼稚。”謝翊寧理直氣壯地反駁。
“兒臣在外邊，那可是威風凜凜，赫赫有名的永安王。誰也不敢小覷了兒臣。”
文昭帝和崔皇后被他這話說得臉上笑意更濃了。
這孩子，真是最懂怎么讓他們心軟。
棠云婋被他孩子氣的舉動逗得心頭一暖，方才在宴會上殘留的那點郁氣徹底煙消云散。
她反手輕輕握了握他的手指，示意他稍安勿躁，這才向帝后行禮：“兒臣參見父皇，參見母后。”
落座后，她轉向仍有些氣鼓鼓的謝翊寧，眼眸彎成了月牙。
她聲音清甜，帶著一點嬌憨的雀躍，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
“好啦，你快別板著臉了。今日若不是父皇母后為我做主，我不知還要聽多少閑言碎語。他們這樣護著我，我心里不知多歡喜呢。”
她說著，目光真誠地望向文昭帝與崔皇后，語氣柔軟卻堅定：“能遇上這般疼我、懂我的父皇母后，是兒臣幾世修來的福氣。”
棠云婋這番話，讓殿內多了一絲溫情，文昭帝和崔皇后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崔皇后嗔怪地看了一眼謝翊寧：“瞧瞧，還是兒媳婦貼心。你呀，就知道找本宮興師問罪。”
謝翊寧當即大喊冤枉：“兒臣冤枉啊。兒臣哪里敢找您興師問罪，我明明是來找您撐腰的。還有一件非常重要，性命攸關的事情要告訴您和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