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皮膚黝黑、身材精壯的中年漢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他穿著看似普通的工裝,但手腕上不經意露出的名表和腳下锃亮的皮鞋,都透露出與普通漁民不同的身份。
他氣場十足地說:“羅書記,我是'盛天漁業'的負責人朱浩。這橋一修,我們的漁場就毀了!”
“當初我們可是和縣里簽了三十年承包合同的,你們不能朝令夕改。“
羅澤凱聽說過這個人,身價幾十億。
但沒想到朱浩居然會親自來到現場。兩人終于見面了。
羅澤凱看著朱浩,目光沉穩:“朱總,我理解你們的擔憂。”
“漁場是你們的生計所在,但長青河大橋是示范區的重要項目,關系到整個區域的發展,也是省里的重點工程,不能因為一時的利益沖突就停滯不前。“
朱浩眉頭緊皺,聲音洪亮:“羅書記,話不能這么說。”
“這里的老百姓就靠這漁場養家糊口,橋一修,魚都沒了,他們以后吃什么?”
“您不能只考慮發展,不考慮他們的死活啊!“
人群中有人附和:“就是啊,不能不管我們!“
朱浩繼續說道:“再說,我們公司前兩年才和縣里簽了三十年合同,可你一上臺就要求我們提前終止合同,這合理嗎?”
“我們投入了大量資金和精力,不能就這么打了水漂!“
羅澤凱微微點頭,目光掃過眾人,語氣平和卻堅定:“朱總,我明白你們的難處。”
“但發展不能停滯,示范區的建設是為了帶動整個地區的繁榮,最終受益的也是大家。”
“關于合同問題,政府不會讓你們吃虧。我們會按照合同規定給予合理補償。“
朱浩冷笑一聲:“補償?能補多少?你說得倒是輕巧,你覺得我的'盛天漁業'差你那幾個錢嗎?“
羅澤凱眼神一凝,嘴角卻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哦?“他聲音不高,卻像刀鋒劃過水面,“那朱總的意思是——你的'盛天漁業',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別的什么?“
朱浩冠冕堂皇的說:“我們當然是為了維護合法利益!”
“我在長青河投資了五個億,建了現代化養殖基地,分包給上百戶漁民,帶動了整個流域的就業。”
“現在你們一句話就要拆橋墩、改水道,我前期投入全打水漂,難道不該要個說法?“
“五個億?“羅澤凱語氣平靜,“你說投資五個億就五個億,你把政府審計部門當傻子嗎?“
“那你們審啊,審完再中止合同。“朱浩有恃無恐地說。
他心里暗想:“你羅澤凱再厲害,還能惹得起我幕后老板嗎?“
羅澤凱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緊鎖定朱浩那張有恃無恐的臉。
他不再糾纏于具體數字,而是話鋒一轉,直刺對方最虛弱的環節:
“審計,當然會進行,而且會非常徹底。“羅澤凱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冰冷的穿透力,“不過朱總,在審計結果出來之前,我倒是想先請教你幾個問題。“
他向前一步,逼近朱浩,目光掃過其身后那些情緒被煽動起來的漁民,聲音陡然提高,確保每個人都能聽清:
“第一,你口口聲聲說投資五個億,帶動上百戶漁民。”
“那我問你,你這五個億的投資,有多少是實實在在投在了養殖設施和魚苗上?”
“又有多少,是通過虛報工程量、抬高設備價格,甚至關聯交易的方式,最終流回了你和你背后股東的口袋?“
朱浩臉色微變,但依舊強作鎮定:“羅書記!你說話要有理有據!我們有完整的賬目!“
“賬目可以做得很漂亮,“羅澤凱毫不留情地打斷,“但河灘上的廠房、辦公宿舍、采購的發票、工人的工資流水,這些實打實的東西,經得起一寸一寸地查嗎?“
他不給朱浩反駁的機會,繼續拋出第二個問題,語氣更厲:
“第二,你聲稱帶動上百戶漁民。那我再問你,你給這些漁民的分包條件是什么?”
“是公平合理的市場價,還是利用信息不對稱,極力壓價,讓他們實際上是在為你廉價打工?“
這話如同重錘,敲在許多漁民的心上。
他們中不少人確實對分包價格心存不滿,只是敢怒不敢言。
此刻被羅澤凱當眾點破,頓時引起一陣騷動和低聲議論。
朱浩臉色鐵青,卻依然強硬:“你少和我說這些沒用的,我現在投資了五個億,再加上造成的未來預期損失,沒有八個億,我們免談。“
說完,他轉身鉆進那輛黑色的邁巴赫。
車門“砰“地一聲重重關上,隔絕了外面嘈雜的人群和羅澤凱那銳利如刀的目光。
車內,朱浩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
剛才在眾人面前被羅澤凱連番質問,幾乎讓他下不來臺。
“開車。“他狠狠地說。
司機緩緩開動汽車。
“媽的,給臉不要臉!“他狠狠地罵著,然后掏出手機,在通訊錄里找到一個只存了姓氏的號碼——“唐“。
電話響了幾聲后被接通,那邊傳來一個略顯慵懶卻又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年輕男聲:“事情辦的怎么樣?“
“唐少!“朱浩的聲音立刻帶上了諂媚和委屈,“別提了!這個小小的地方官,簡直是個油鹽不進的愣頭青!”
“他根本不吃那一套,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直接質疑我們投資五個億的真實性。”
“還要查我們的賬和合同合法性!一點面子都不給!“
電話那頭的唐俊沉默了幾秒鐘,聲音冷了下來:“哦?他這么硬氣?“
“是啊唐少!他非但沒松口,還威脅要派審計和紀委來查我們!“朱浩添油加醋地說道,
“他還說,大橋必須按計劃推進,誰阻礙就是挑戰法律。”
“唐少,八個億的賠償款,他是一分都不想多給,這是要斷你的財路啊!“
“斷財路?“唐俊在電話那頭輕笑一聲,但那笑聲里卻沒有絲毫暖意,“他怕是還沒這個本事。”
“一個靠著陳陽賞識才上位的暴發戶,真以為在示范區就能一手遮天了?“
朱浩請示道:“那我現在該怎么辦?如果我死扛著不動,他就要審核我們公司了。“
唐俊在電話那頭輕描淡寫地說道:“不用慌,他查不了你。”
“一個地方上的小書記,還能翻得了天?“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從容,“這樣,你先按兵不動,該干嘛干嘛。“
“是!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朱浩連連道謝,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仿佛落了地。
“回公司。通知下面所有人,一字記之曰——拖!誰敢松口,就讓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