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委，羅澤凱換上干凈的襯衫和西裝，重新變回那個沉穩干練的市委書記。
只是眉宇間還殘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秘書柳紅輕叩門扉后進來，手里抱著文件夾：“書記，曾毅副市長剛才來找過你，關于工程初步勘測選線的問題，想向你匯報。他看上去挺著急的?！?/p>
“請他過來。“羅澤凱立刻振作精神，揉了揉太陽穴，將桌上的文件整理好。
很快，曾毅拿著厚厚的圖紙和報告走了進來。
額頭上還帶著細密的汗珠，臉上帶著興奮與憂慮交織的復雜表情。
“羅書記，初步勘測結果出來了，比我們預想的要復雜啊?！霸阋贿呎f著，一邊迫不及待地攤開圖紙，手指急切地指著上面用紅藍筆標注的幾條線路，
“你看，最優的這條線路，需要穿越黑風峪的一段險峻山區，地質條件復雜，隧洞施工難度和成本會急劇增加?！?/p>
“備選線路雖然施工難度稍低，但輸水距離長了將近二十公里，沿途蒸發滲漏損失大，后期運營成本高?！?/p>
羅澤凱的目光落在圖紙上“黑風峪“三個字上，眼神微動。
他剛剛在那里經歷了一場生死搏斗，對這個地方有了更直觀的認識。
突然，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腦海。
“老曾！“羅澤凱猛地抬頭，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我們換個思路！”
“你說，如果把那些遍布北部山區、結構堅固的廢棄人防工程，直接改造利用，當做'引水上山'的天然隧洞來用，可行性有多大？“
曾毅先是一愣，隨即瞳孔驟然收縮，整個人如同被電流擊中般猛地一震！
他“嚯“地一下站起身，因為過于激動，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
“羅書記！你......你這想法......簡直是神來之筆啊！這、這可行性太大了！“
他激動得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語速越來越快：“我怎么就沒想到！”
“那些人防工事，大部分都是依托堅固山體開鑿，結構穩定，防水防潮標準高！”
“如果能把其中一部分符合條件的工事利用起來......“
他猛地轉身，雙手撐在辦公桌上，眼睛發亮，“只需要進行局部改造和延伸，就能貫通！這能節省多少資金和時間？！“
羅澤凱也被曾毅的情緒感染，臉上露出了連日來罕見的、真正舒心的笑容。
他站起身，走到圖紙前，手指在上面比劃著：“不僅僅是節省投資和工期的問題！”
“這還能最大限度地減少對山體植被和自然生態的破壞！符合我們綠色工程的理念！”
“而且，這些人防工事閑置多年，本身就是沉淀的國有資產，盤活利用它們，等于變廢為寶，一舉多得！“
“對！對！太對了！“曾毅用力拍了一下大腿，興奮之情溢于言表，“羅書記，你這可是點醒了我！”
“我們之前光想著怎么'新建'，卻忘了腳下就躺著可能被利用的'寶藏'！”
“我馬上組織水利、地質、人防辦的專家，成立一個聯合論證小組?！?/p>
“對全市范圍內，特別是北部山區沿線的人防工事進行一次全面普查和評估！篩選出所有有利用潛力的點位！“
“好！“羅澤凱斬釘截鐵地一揮手，“這件事要快！”
“論證小組由你親自牽頭，我要盡快看到一份詳細的可行性評估報告！“
“你放心！我親自盯著！“曾毅摩拳擦掌，仿佛已經看到了工程突破瓶頸的希望，“如果這條路能走通，'引水上山'工程的最大攔路虎之一，就被我們搬掉了大半！“
曾毅帶著前所未有的干勁和嶄新的思路匆匆離去，連腳步聲都顯得格外輕快。
羅澤凱獨自站在窗前，遠眺著蒼嶺山脈，心中激蕩難平。
這個突如其來的靈感，仿佛是在黑風峪與熊搏斗后，命運給予的一份意外饋贈。
它將困擾工程的最大難題之一與追查左忠良案的線索巧妙地聯系了起來。
“禍兮福之所倚......“羅澤凱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
他拿起內部電話，接通了楊麗：“楊局長，有個新情況?！?/p>
“市委決定對全市范圍內的廢棄人防工事進行綜合利用可行性勘察，重點是北部山區?！?/p>
“你們公安局，要借此機會，以配合工程勘察的名義，對所有勘察點位進行一次過篩子式的秘密搜查?！?/p>
“注意，你們的真實目的必須嚴格保密，行動要更加隱蔽?！?/p>
電話那頭的楊麗先是一怔，隨即立刻領會了羅澤凱的深意，聲音頓時變得堅定：
“明白！羅書記！我們一定會'配合'好工程部門的勘察工作，確保不遺漏任何角落，不放過任何可疑跡象！“
放下電話，羅澤凱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統籌全局的快意。
一條線索，破解兩大難題。
發展與反腐，在這條看似偶然的思路上，找到了一個絕妙的結合點。
他重新坐回辦公椅，拿起筆，在“引水上山“四個字的旁邊，又鄭重地寫下了四個字：“洞見未來“。
這既是指利用人防洞體通向山區發展的未來，也暗含著他洞察先機、破解困局的決心。
蒼嶺的棋局，因為他這步“妙手“，驟然開闊起來。
羅澤凱的“一石二鳥“之計，如同一劑強心針，迅速注入了“引水上山“工程和追捕左忠良兩項核心工作之中。
曾毅牽頭組成的聯合專家組，以極高的效率運轉。
水利、地質、人防、自然資源等部門的專家和技術人員，拿著塵封的檔案圖紙，開始對北部山區星羅棋布的廢棄人防工事進行實地勘察評估。
而楊麗指揮的專案組精銳，則化整為零。
以“安全保障“、“地形復核“等名義，悄無聲息地融入各個勘察小隊，對每一處經過勘察的工事進行更為隱秘和徹底的搜查。
一時間，原本寂靜的蒼嶺北部山區，多了不少忙碌的身影和車輛。
但這忙碌背后，卻暗藏著截然不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