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委會議室,招商局和文旅局的負責人,向鄭虹團隊詳細匯報了,關于青云街及周邊區(qū)域旅游開發(fā)的初步規(guī)劃方案。
重點闡述了“保護為主、文旅融合、社區(qū)參與、可持續(xù)發(fā)展”的理念。
鄭虹聽得非常專注,不時用筆在紙上記錄,偶爾抬手打斷,提出幾個問題——
從投資回報周期到運營管理模式,再到政策支持力度,問得十分細致。
匯報結束后,會議室里短暫安靜下來。
鄭虹輕輕合上手中的規(guī)劃草案,目光從羅澤凱臉上掃過,又看向他身邊略顯緊張的幾位干部,終于緩緩開口:
“規(guī)劃思路很清晰,理念也很前沿,特別是強調原住民參與和社區(qū)活態(tài)傳承,這一點我很認同。”
她先是語氣平和地給予肯定,接著卻微微蹙眉,話鋒一轉,“但蒼嶺市畢竟地處北陽省西南邊陲,位置偏僻。”
“如果只有一個青云街,很難形成足夠的吸引力,也留不住游客。”
這番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涼了會議室里剛剛升起的期待。
幾位干部互相看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失落。
羅澤凱卻面色如常,甚至還微微點了點頭:“鄭總說得非常到位。”
“這正是我們接下來要重點說明的部分——蒼嶺的旅游發(fā)展,絕不能只靠青云街單打獨斗。”
他示意工作人員切換PPT。
屏幕上出現(xiàn)一幅蒼嶺市全域旅游資源分布圖。
“正如我上次在電話里向鄭總匯報的,蒼嶺市三面環(huán)山,一江穿城,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稱。”
“而這‘八山’,可不是普通的山。”
羅澤凱拿起激光筆,指向地圖,
“北部,是以奇峰、云海、原始森林著稱的大蒼山,目前已初步開發(fā)為國家森林公園,但深度體驗項目和高端度假設施還很匱乏。”
激光筆的紅點移動,落到穿城而過的江水上:
“這條蒼江,水質清澈,流域內峽谷、灘涂、濕地資源豐富,非常適合開發(fā)水上觀光、漂流、濱水休閑項目。”
紅點繼續(xù)移動,指向城市周邊:“東部,有保存完好的明清古驛道遺跡,串聯(lián)著數(shù)個傳統(tǒng)村落。”
“西部,有萬畝竹海和高山茶園。”
“南部,還有地熱資源,具備開發(fā)溫泉度假區(qū)的潛力。”
羅澤凱放下激光筆,目光炯炯地看向鄭虹:
“我們的構想是,以青云街這個歷史文化核心為‘月亮’,串聯(lián)周邊這些自然與人文資源作為‘星星’,形成‘眾星拱月’的全域旅游格局。”
“具體來說,可以設計幾條精品線路:比如‘青云古街—大蒼山森林探險’的文化自然之旅。”
“‘青云古街—古驛道徒步—傳統(tǒng)村落體驗’的懷古探幽之旅。”
“‘青云古街—竹海品茗—溫泉養(yǎng)生’的休閑度假之旅。”
他略作停頓,語氣更加沉穩(wěn)有力:
“青云街的優(yōu)勢在于它不可復制的歷史文化底蘊和獨特的街區(qū)肌理,能留住游客的心,讓人慢下來、住下來。”
“而周邊的自然山水,則能豐富游客體驗,延長停留時間。”
“兩者互補,才能形成足夠的吸引力,突破區(qū)位偏遠的限制。”
鄭虹身體微微前傾,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輕敲擊,顯然被這個更宏大的構想打動了。
她帶來的團隊成員也開始低聲交換意見,不時點頭。
“交通問題呢?”鄭虹拋出另一個關鍵問題,“酒香也怕巷子深。”
“你們怎么解決游客‘進得來、散得開、出得去’的問題?”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羅澤凱身上。
他神色從容,顯然早有準備。
“鄭總問到要害了。交通確實是制約蒼嶺發(fā)展的關鍵,也是我們新一屆市委市政府決心要打通的‘任督二脈’。”
羅澤凱語氣沉穩(wěn),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首先,是‘進得來’。我們正全力推進連接省城、貫穿我市的蒼廣高速公路項目。”
“類似的項目,我在芙蓉鎮(zhèn)工作時有過成功經(jīng)驗。”
“力爭三個月內完成立項并開工建設,預計一年內建成通車。”
“屆時,從蒼嶺到省城的時間將從現(xiàn)在的四個多小時縮短到一個小時以內,徹底融入省城核心經(jīng)濟圈。”
“其次,是‘散得開’。”羅澤凱繼續(xù)道,“光有大動脈不夠,還需要暢通的毛細血管。”
“我們計劃建設一條貫穿青云街、大蒼山、蒼江峽谷、古驛道等核心景區(qū)的旅游快速通道,確保游客能在各景點間便捷轉換。”
“這類‘村村通’項目,我在芙蓉鎮(zhèn)同樣有成熟經(jīng)驗。”
鄭虹聽完,臉上露出更為滿意和放心的神色。
她知道羅澤凱說的都是實話,做的都是實事——
他在芙蓉鎮(zhèn)的成績,她太了解了。
“羅書記,我明天想去周邊看看。”鄭虹這句話說得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會議室里所有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
投資方主動提出考察周邊,這本身就是一個極其積極的信號。
“當然可以!”羅澤凱立刻回應,“鄭總想先看哪條線路?我們好提前安排。”
鄭虹略一沉吟,目光再次投向剛剛展示過的旅游資源圖:“先走東線吧,我對那條古驛道和傳統(tǒng)村落很感興趣。”
“看看這條連接歷史與現(xiàn)在的‘脈絡’,到底還留存著多少精氣神。”
“好!那就定東線古驛道。”羅澤凱雷厲風行,當即對身旁的招商局長吩咐,
“立刻協(xié)調文旅局、交通局以及沿線鄉(xiāng)鎮(zhèn),做好明天鄭總考察的接待和安全保障工作。”
“通知電視臺和報社,派記者隨行報道。”
“羅書記,報道就不必了吧?”鄭虹微微挑眉,“投資還沒定,動靜太大,萬一……”
“鄭總過慮了。”羅澤凱坦然一笑,語氣卻意味深長,“正因為投資還沒定,才更需要讓蒼嶺的干部群眾看到希望,看到我們發(fā)展旅游的決心。”
“有時候,信心比黃金更重要。”
“而且,這也是向某些人表明,青云街項目,市委推進的決心堅定不移,絕不會因為一些雜音而改變。”
鄭虹立刻明白了羅澤凱的用意——
他不僅要借她的勢推動項目,更要借此回擊周國平等人制造的“民怨”輿論。
她欣賞這種化壓力為動力的手腕,便不再反對,只是淡淡一笑:“羅書記深謀遠慮,那就按你的安排辦。”
考察計劃就此敲定。
……
消息很快傳到了周國平耳中。
“哥,羅澤凱明天要帶那個鄭虹去看東線的古驛道和村子!”周德明急匆匆地匯報。
他一邊說一邊揉著發(fā)痛的太陽穴,語氣焦躁,“還通知了電視臺跟著!”
“這要是被他們搞成了,青云街就更拆不了了,羅澤凱的威信可就立起來了!”
周國平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手指用力捻著一支鋼筆,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
“慌什么!”他低喝一聲,但眼神里的陰鷙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他羅澤凱想借勢,我們就不能給他造點‘勢’嗎?”
他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東線……古驛道沿途有幾個村子,民風可是比較‘淳樸’的。”
“尤其是那個聽溪村,前幾年因為修旅游公路征地,補償問題一直沒扯清楚,村民怨氣不小……”
周德明眼睛一亮,頭痛似乎也減輕了些:“哥,你的意思是……”
“給聽溪村的村主任打個電話。”周國平冷冷道,“就說,明天有市里的大領導和大老板要去考察。”
“讓他們有什么訴求,可以抓住機會‘充分表達’。記住,告訴他,把握好‘度’,是‘表達訴求’,不是鬧事。”
“明白!我這就去辦!”周德明心領神會,臉上露出陰險的笑容,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盡管頭痛仍未完全消退,但此刻的興奮讓他暫時忽略了身體的不適。
周國平獨自坐在辦公室里,望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羅澤凱,你想用投資來破局?
我倒要看看,面對一群“淳樸”的村民和可能出現(xiàn)的“群體事件”,你和你的投資商,還能不能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