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鐵柱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羅澤凱不再看他,目光如炬般掃視全場:“我今天來,不是聽你們歌功頌德的。”
“我是要告訴你們,也請你們轉告全局每一位干警——蒼嶺市公安局,是人民的公安局,不是哪個人、哪個勢力的家丁護院!”
“它的職責是打擊犯罪、保護人民、維護正義!“
他猛地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前傾,強大的氣場籠罩著整個會議室:
“從今天起,我希望看到市公安局新的氣象。”
“對于張文明案,必須深挖徹查,不管涉及到誰,一查到底!”
“對于以'蒼嶺市場管理公司'為代表的一切黑惡勢力犯罪,要露頭就打,絕不姑息!”
“如果誰覺得做不到,或者不愿意做,現(xiàn)在就可以提出辭職!“
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人敢說話,甚至沒有人敢大聲呼吸。
在座的局領導們個個低垂著頭,有的不停地擦著冷汗。
羅澤凱直起身,語氣稍微緩和,但依舊冰冷:“現(xiàn)在,帶我去看看你們的辦案區(qū),我要隨機抽閱張文明案和'彪哥'陳彪案的案卷。“
王鐵柱如夢初醒,連忙起身,聲音有些發(fā)顫:“是!羅書記,這邊請……“
接下來的視察,氣氛更加壓抑。
羅澤凱在辦案區(qū)看得非常仔細,不時停下腳步詢問細節(jié)。
在抽閱案卷時,他特意指出了幾處筆錄中模糊不清、前后矛盾的地方,要求限期補充偵查、完善證據(jù)。
整個市公安局,因為市委書記的這次突然到訪和雷霆震怒,籠罩在一片山雨欲來的緊張氛圍之中。
送走羅澤凱后,王鐵柱回到辦公室,猛地將帽子摔在桌上,臉色鐵青。
刑偵支隊副支隊長李堯跟了進來,小心地關上門。
“王局,羅書記這是……來者不善啊。“李堯低聲道。
“廢話!“王鐵柱煩躁地扯開衣領,“他這是逼我們表態(tài),逼我們跟周書記他們撕破臉!“
“那我們現(xiàn)在……“
王鐵柱眼神陰晴不定,在辦公室里踱了幾步,最終狠狠一拳砸在墻上:
“查!按他說的,給我往深里查!但是……“
他猛地轉身,盯著李堯,壓低聲音,一字一頓道:“分寸!給我把握好分寸!”
“張文明可以死,但有些線,絕對不能過!明白嗎?“
李堯心領神會,重重點頭:“明白!王局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
……
就在羅澤凱強力推動調查,王鐵柱被迫做出有限度調查姿態(tài)的同時,周國平等人也并未坐以待斃。
一場針對羅澤凱的反擊,正在暗流涌動中醞釀。
第二天上午,羅澤凱私人籌措的應急資金準時劃入了市財政指定賬戶。
羅澤凱立即指示,由督查室主任劉建明帶隊,財政、審計、人社等部門配合,組成資金發(fā)放監(jiān)督小組。
確保這筆錢能快速、足額地發(fā)放到老工業(yè)區(qū)最困難的退休工人手中。
消息傳出,老工業(yè)區(qū)一片歡騰。
許多老工人熱淚盈眶,奔走相告。
羅澤凱“羅青天“的名聲不脛而走。
許多白發(fā)蒼蒼的老工人激動得老淚縱橫。
他們聚集在廠區(qū)舊址的空地上,議論著這位新來的羅書記。
“盼了十幾年,總算盼來一個肯為我們做主的官了!“
“羅書記是好人啊!自已借錢給我們發(fā)錢!“
“這下娃的學費,老伴的藥費,總算有著落了……“
然而,這股喜悅和感激之情,僅僅持續(xù)了不到半天。
下午,當更多工人興沖沖地前往指定的銀行網點,準備領取這筆“救命錢“時,卻被告知——資金發(fā)放流程出現(xiàn)“技術性問題“,暫時無法支取。
起初,人們還以為是系統(tǒng)故障,耐心等待。
但隨著時間推移,銀行門口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得到的答復卻始終含糊其辭。
“怎么回事?不是說錢到了嗎?“
“是不是又黃了?騙我們的吧?“
“找政府問問去!“
不安和焦躁的情緒開始蔓延。
就在這時,幾個穿著工裝、看似普通工人模樣的人,開始在人群中煽風點火。
“我就說沒那么簡單!當官的哪個不是說的比唱的好聽?“
“什么羅書記借錢?我看就是作秀!錢根本就沒到我們手里!“
“說不定啊,這錢早就被他們自已人分完了!拿我們當猴耍呢!“
這些刺耳的聲音,像毒蛇一樣鉆進工人們本就脆弱敏感的心里。
連日來從絕望到希望,再從希望到失望的巨大落差,讓他們的情緒變得極易失控。
“對!找他們算賬去!“
“去市委!找羅澤凱要個說法!“
“不能讓他們這么欺負人!“
人群被煽動起來,憤怒的洪流開始轉向。
他們不再分辨真相,將所有的怨氣都集中到了那個曾經給他們帶來希望的名字上。
“羅澤凱!騙子!“
“滾出蒼嶺!“
……
與此同時,市委辦公室內。
羅澤凱剛剛聽取完劉建明關于資金發(fā)放受阻的緊急匯報,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查清楚了嗎?到底是什么'技術問題'?“羅澤凱的聲音冰冷。
劉建明擦著汗,語氣惶恐:“書記,財政局的趙德漢局長說,是銀行系統(tǒng)對接出了點小故障,正在緊急搶修,最晚明天就能解決。“
“小故障?“羅澤凱猛地一拍桌子,“四千工人的活命錢,一句'小故障'就打發(fā)了?趙德漢人呢?讓他立刻來見我!“
劉建明的聲音越來越低:“趙局長……趙局長說他心臟病犯了,剛去了醫(yī)院……“
羅澤凱眼中寒光一閃。
心臟病?
早不犯晚不犯,偏偏這個時候犯?
這分明是躲了!
就在這時,柳紅急匆匆地推門進來,臉色發(fā)白:
“書記,不好了!老工業(yè)區(qū)幾百名工人聚集在市委大院門口,情緒非常激動,打著橫幅……橫幅上寫著……寫著……“
“寫著什么?“羅澤凱沉聲問。
柳紅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寫著'羅澤凱欺騙工人,滾出蒼嶺'……還有更難聽的……“
辦公室里一片死寂。
羅澤凱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
他走到窗邊,撩開百葉窗的一角,看向樓下。
市委大院門外,黑壓壓地聚集著數(shù)百人,群情激憤。
幾條白底黑字的橫幅在人群中格外刺眼,上面寫滿了對他的辱罵和控訴。
嘈雜的吶喊聲即使隔著厚厚的玻璃也能隱約聽見。
憤怒嗎?
有一點。
但更多的是一種冰冷的了然和決絕。
周國平……周德明……好手段啊!
截流資金,煽動鬧事,將工人對他的感激轉化為仇恨,將他逼到進退維谷的境地!
如果他退縮,或者處理不當,那么他剛剛建立起來的一點威信將蕩然無存。
甚至會成為蒼嶺官場的笑柄,再也無法立足。
如果他強硬鎮(zhèn)壓,則正好落入對方的圈套。
坐實了“欺騙工人“、“與民爭利“的罪名,徹底失去民心。
這是一招極其陰險毒辣的借刀殺人!
“書記,怎么辦?要不要通知公安局,先把人驅散?“劉建明急切地問道,聲音里帶著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