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羅澤凱讓柳紅通知召開市委常委會的消息,就像一顆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面,在蒼嶺市委市政府內部蕩開了一圈圈看不見的漣漪。
市長周國平的辦公室內。
周國平端著茶杯,站在窗前,聽著常務副市長王海山的匯報。
“市長,羅澤凱這才第二天,就搞這么大動靜?”王海山語氣里壓著不滿,還有一絲藏不住的焦慮,
“先是跑到老工業區去煽風點火,現在又要開常委會專題研究。”
“他想干什么?立威也不是這么個立法吧!”
周國平不緊不慢地抿了口茶,臉上沒什么表情:
“年輕人嘛,新官上任三把火,總得做點姿態給上面看,也給下面的人看看。讓他燒就是了。”
“可是……”王海山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更低,“老工業區那筆爛賬,真要翻起來,恐怕……”
“怕什么?”周國平打斷他,語氣依然平靜,“賬是死的,人是活的。”
“改制是集體決策,程序上沒問題。”
“至于拖欠的養老金……市里財政困難,全省誰不知道?”“
他羅澤凱再有本事,還能憑空變出錢來?”
他轉過身,目光深沉地看向王海山:“海山,沉住氣。他越急,越容易出錯。”
“我們只要穩住,以靜制動,他這第一把火,燒不長久。”
話雖這么說,但周國平端著茶杯的手指,卻不自覺地收緊了。
羅澤凱的強硬和直接,確實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與此同時,市委副書記周德明的辦公室。
周德明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面,手指一下一下敲著桌面,臉色不太好看。
“周書記,羅澤凱這明顯是沖著我們來的啊!”組織部長趙東來一臉憂心,“他讓婁紹輝重新查老工業區的舊案,現在又要上常委會討論,這不是明擺著要拿這事開刀嗎?”
周德明冷哼一聲:“跳梁小丑罷了。老工業區的事牽扯多少人?他動得了嗎?”
“就算查到什么,沒有鐵證,誰敢輕舉妄動?”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不過這小子確實是個麻煩。”
“得讓他明白,在蒼嶺,光有省委的任命還不夠。”
趙東來會意,低聲問:“那……‘市場管理公司’那邊,要不要先收斂一下?”
周德明沉吟片刻,擺了擺手:“暫時不用。越是這樣時候,越不能自亂陣腳。讓下面的人醒目點,別往槍口上撞就行。”
“我倒要看看,他這個常委會,能開出什么名堂。”
各方勢力都在暗中揣測羅澤凱的意圖,悄悄謀劃著應對之策。
而處于風暴中心的羅澤凱,卻顯得異常平靜。
第二天上午九點,市委常委會在市委會議室準時召開。
十一名常委全部到齊。
橢圓形的會議桌旁,羅澤凱坐在中間,左邊是市長周國平,右邊是副書記周德明,其他常委依次就座。
柳紅作為記錄人員,坐在靠墻的位置。
會議室里的氣氛比上次見面會凝重得多,空氣仿佛都繃緊了。
羅澤凱沒有多余的客套,開門見山:“同志們,今天常委會只有一個議題:研究解決城東老工業區下崗職工的歷史遺留問題。”
“昨天我去那兒開了個懇談會,情況大家都清楚——觸目驚心!”
“四千多名工人等米下鍋、等錢看病!這是我們黨委政府的失職,是在座每一個人的恥辱!”
他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像錘子一樣砸在在場的人心上。
幾個原本有些走神的常委,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問題就擺在這兒,躲不過,也繞不開。”羅澤凱目光掃過全場,“今天我們必須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
“首先,請信訪局的同志匯報一下老工業區相關的信訪積案情況。”
信訪局長早有準備,但在這么多常委面前還是有點緊張,照著稿子念了一遍數據。
接著,羅澤凱看向婁紹輝:“婁書記,紀委對涉及這個領域的黨員干部違紀違法問題,核查得怎么樣了?”
“昨天我交代的事,有進展了嗎?”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婁紹輝身上。
婁紹輝感覺像被架在火上烤,額頭上滲出細汗,硬著頭皮開口:“羅書記,各位常委,我們紀委……正在抓緊梳理。”
“初步看,情況確實比較復雜,很多線索……還需要進一步核實。”
他還是想打太極。
羅澤凱沒給他糊弄的機會,直接追問:“復雜在哪兒?有哪些線索?要核實什么?”
“婁書記,我要聽的是具體問題和下一步計劃,不是這種模棱兩可的官樣文章!”
婁紹輝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周國平見狀,輕輕咳了一聲,出來打圓場:“羅書記,婁書記可能還需要點時間。”
“老工業區的問題積壓了這么多年,確實不是一下子能理清的。”
“我看,眼下最要緊的是先解決工人的實際困難。”
“關于拖欠的養老金,是不是讓財政先想想辦法?”
他巧妙地把話題引向財政,試圖轉移焦點。
常務副市長王海山立刻接話:“周市長、羅書記,不是我們財政不想辦法,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去年我們的財政缺口就超過十個億,全靠省里轉移支付撐著。”
“現在一下子要拿出這么一大筆錢補發養老金,恐怕……”
他說著攤了攤手,一臉“實在沒辦法”的表情。
“錢的問題,我來想辦法。”羅澤凱直接打斷他,語氣不容商量,“但責任必須厘清!國有資產是怎么流失的?”
“補償款是怎么被挪用的?這些錢去了哪兒?”
“這些問題的調查,不能停,也不能等!”
他再次看向婁紹輝,語氣冷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婁書記,如果蒼嶺市紀委繼續維持現在這種不敢碰硬、無所作為的狀態,那就是嚴重失職!”
“我明確告訴你,也請各位常委做個見證。”
“如果紀委不能立刻扭轉局面、切實履行監督責任,我會立即向省委建議,調整市紀委的主要負責同志!”
“蒼嶺需要的,是能打仗、敢亮劍的紀律部隊,不是和稀泥的‘維持會’!”
這話一出,簡直像在會議室里扔下了一顆重磅炸彈!
直接威脅要換掉紀委書記!
這比請上級介入更直接、更不留情面!
意味著羅澤凱對婁紹輝已經徹底失去耐心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