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羅澤凱硬著頭皮把這個壞消息告訴了陳陽。
電話那頭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
這無聲的幾秒鐘讓羅澤凱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終于,陳陽再次開口,語氣已經恢復了慣有的沉穩:“事到如今,后悔也沒用了。既然攔不下來,那就順其自然?!?/p>
“我們做事堂堂正正,證據確鑿,目的是清除內部的蛀蟲。”
“邪不壓正,這個道理到什么時候都不會變?!?/p>
這番話像一劑強心針,讓羅澤凱原本有些慌亂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我剛到部里不久,腳跟還沒站穩,貿然行動反而會打草驚蛇?!标惱潇o地分析著,
“如果U盤能平安送到我手里,那最好;萬一在安檢環節被截住了,我們反而更需要從長計議?!?/p>
“澤凱,”陳陽語重心長地說,“備份文件一定要保管好,那是我們最后的底牌?!?/p>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穩住自已,照常工作,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
“我明白?!绷_澤凱鄭重地回答。
“給我一點時間。”陳陽的聲音堅定有力,“等我在這里站穩腳跟,找到可靠的渠道,一定會把證據安全地送到該看到的人手里?!?/p>
“是!陳部長!”
掛斷電話,羅澤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雖然危機還沒有解除,前路依然未知。
但陳陽那句“邪不壓正”的信念和“等我一段時間”的承諾,就像黑暗中的燈塔,為他指明了方向。
他走到窗邊,望著樓下熙熙攘攘的街道和管委會門前飄揚的旗幟。
是的,此刻他不能慌,不能亂。
必須把所有的驚濤駭浪都隱藏在平靜的表面之下。
回到辦公桌前,他拿起內線電話:“通知各部門,半小時后召開項目進度協調會?!?/p>
他要用工作來振作精神,用一切如常的表現來迷惑那些可能在暗中窺探的眼睛。
然而,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當晚,京城,某部委大樓。
盡管已是晚上七點,這棟象征著權力核心的大樓依然燈火通明。
一輛印著“加急”字樣的快遞車經過嚴格安檢,駛入了地下裝卸區。
穿著工裝、戴著厚手套的快遞員將一批文件袋和包裹卸下,交接給值班人員。
在這些郵件中,有一個毫不起眼的牛皮紙文件袋,寄件人信息模糊,收件人卻清晰地寫著——“陳陽部長親啟”。
它并沒有資格直接送到部級領導的辦公桌上。
按照鐵一般的規程,所有外來郵件,不管標榜多么緊急、多么私密,都必須先經過大樓西翼的“機要郵件安檢處”處理。
安檢室里,燈光慘白。
金屬檢測門、X光機、化學殘留嗅探儀……
各種設備無聲地運轉著,營造出一種冰冷而高效的氛圍。
值班員小劉打了個哈欠,開始了又一輪枯燥的篩查。
“又一個‘部長親啟’,”他拿起那個牛皮紙文件袋,在手里掂了掂,對旁邊的同事老王嘟囔道,
“這些地方上的干部,總以為寫上‘親啟’就能繞過流程。”
老王頭也沒抬,經驗老到地說:“越是這樣的,越要仔細查。規矩就是規矩?!?/p>
文件袋被小心地拆開。
里面沒有信紙,沒有匯報材料,只有一個孤零零的黑色U盤,金屬接口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不明存儲設備。”小劉的神色立刻嚴肅起來,睡意全無。
他把U盤放進一個特制的透明隔離盒,走到房間最里面那臺完全斷網、運行專用檢測程序的電腦前。
連接,識別。
屏幕立刻彈出一個醒目的紅色警告窗口——【檢測到高強度加密程序,強制訪問可能觸發數據自毀】。
氣氛瞬間凝固。
“老王!”小劉的聲音帶著緊張,“有情況!”
老王快步走過來,看著屏幕上的警告,眉頭緊緊皺起。
“加密U盤,直接寄給部長……這事不簡單。”他立刻拿起內部紅色電話,聲音低沉而清晰,“報告孫主管,安檢處發現高度敏感不明物品,請求立即現場處置!”
不到三分鐘,安保主管孫偉健就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他四十多歲,身材精干,眼神銳利。
聽完匯報,他盯著那枚小小的U盤,仿佛要把它看穿。
“來源?”
“快遞單號溯源,始發站是北陽省泉源市。寄件人信息空白,無法識別。”
“北陽???泉源市?”孫偉健低聲重復著。
這幾個字組合在一起,讓他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危險氣息。
他想起了剛剛從北陽省調來、正在努力站穩腳跟的陳陽部長,也想起了部里盤根錯節的各種關系。
“按規定,啟動高敏感流程?!睂O偉健果斷下令,“所有接觸人員簽署保密協議?!?/p>
“小劉,立刻寫詳細情況說明,附上U盤實物封存。我親自向張主任匯報!”
孫偉健拿著封存好的U盤和報告,坐專用電梯直達安檢辦公室樓層,敲響了張主任辦公室的門。
這位分管安檢和安保工作的張麗州主任,是孫偉健的直接上級。
辦公室里,張麗州主任正在批閱文件。
他四十多歲,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儒雅沉穩。
聽完孫偉健的匯報,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目光在掃過“北陽省泉源市”和“陳陽部長”這幾個關鍵詞時,幾不可察地微微動了一下。
“做得很好,偉健。程序嚴謹,處置得當。”張麗州的聲音平和,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這件事涉及到地方主要干部和部領導,性質敏感,一個處理不好,就可能引發不必要的誤會,甚至影響部里的大局穩定?!?/p>
他站起身,從孫偉健手里接過封存的證據袋,仔細看了看,然后輕輕放在自已的辦公桌上。
“東西先放在我這里。由我來權衡處理,必要的時候,我會直接向更上級領導匯報。”
“你們安檢處的工作到此為止,務必確保知情范圍最小化,絕不能泄露半個字。這是紀律!”
“是!請主任放心!”孫偉健立正敬禮,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由張主任親自處理,無疑是最穩妥的安排。
然而,就在孫偉健轉身離開。
辦公室厚重的實木門重新關上的那一刻,張麗州臉上那種沉穩和儒雅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
他迅速將U盤插入電腦接口。
屏幕上再次跳出加密警告。
張麗州手指飛快地敲擊鍵盤,運行一個專門用來破解加密程序的軟件。
十分鐘后,隨著一聲輕微的提示音,加密鎖被繞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