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一點,羅澤凱的車悄然駛?cè)胛挥谑薪嫉募o委辦案點。
這里戒備森嚴,高墻電網(wǎng),氣氛凝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在一間經(jīng)過特殊布置的談話室里,羅澤凱見到了賀俊飛。
短短幾天,這位曾經(jīng)在蒼嶺和省城商界都算得上一號人物、自詡風生水起的商人,已經(jīng)憔悴不堪。
他眼窩深陷,頭發(fā)凌亂地貼在額前,胡茬也沒打理。
整個人縮在椅子里,早已沒了往日的風光。
看到羅澤凱進來,賀俊飛混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光亮。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隨即又黯淡下去,帶著深深的恐懼和一絲僥幸。
“羅……羅書記。“他聲音干澀地打招呼,雙手緊張地在桌下搓動著。
羅澤凱在主位坐下,目光平靜卻極具壓迫感地掃過賀俊飛,沒有多余的寒暄,直接開口:
“賀俊飛,我來了。你想說什么,現(xiàn)在可以說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記住,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賀俊飛咽了口唾沫,喉結(jié)劇烈滾動著:“羅書記,我……我承認,我在老工業(yè)區(qū)改制中做了手腳,侵吞了國有資產(chǎn)。“
他聲音發(fā)顫,“但我也是被逼的!周德明暗示我,必須把蒼嶺紡織機械廠、蒼嶺制藥二廠和蒼嶺化工廠的資產(chǎn)評估做低,方便他們后續(xù)操作!”
“那一個多億,都轉(zhuǎn)進了安建偉公司的賬號!“
“證據(jù)。“羅澤凱言簡意賅,目光如炬。
“有!我有證據(jù)!“賀俊飛急忙道,身體前傾,
“周德明批示'原則上同意評估報告,請國資辦按規(guī)定程序加快推進'的原始文件復印件,我偷偷留了一份!”
“上面有他的親筆簽名!“
他越說越急,“還有……還有幾次他通過秘書向我傳遞指示的錄音。”
“雖然錄音里他沒有明說,但結(jié)合上下文,意思很清楚!”
“還有我給安建偉公司轉(zhuǎn)賬的完整記錄,我都留著!“
“東西在哪里?“羅澤凱追問,語氣依然平穩(wěn)。
“在……在省城我的一處隱秘住所的書房暗格里。“賀俊飛報出了一個詳細地址,聲音壓低,“所有的東西都在一個防水防火的盒子里。“
羅澤凱對旁邊的劉建明使了個眼色,劉建明立刻會意,快步走出房間低聲安排人去省城起獲證據(jù)。
“賀俊飛,你提供的這些,如果查證屬實,算你立功表現(xiàn)。“羅澤凱語氣依舊平穩(wěn),
“但你想用這些換取徹底的豁免,是不可能的。”
“黨紀國法不容交易。“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你的配合態(tài)度,將直接決定法院最終的量刑。“
賀俊飛臉色白了白,嘴唇哆嗦著:“羅書記,我明白……我不敢奢求太多。”
“只求您看在我徹底交代、積極配合的份上,能……能給我一條活路。“
他聲音帶著哭腔,“我從非法所得中獲得的財產(chǎn),我愿意全部上繳……“
“你的命運,由法律決定。“羅澤凱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
“把你剛才說的,涉及周德明和安建偉的問題,所有細節(jié),時間、地點、金額、參與人,全部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寫下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賀俊飛,“這是你爭取寬大處理的唯一途徑。“
說完,羅澤凱不再看他,轉(zhuǎn)身大步離開了談話室。
門外,劉建明迎了上來,低聲道:“書記,省城那邊已經(jīng)行動了。“
羅澤凱點點頭,目光銳利:“拿到證據(jù)后,立刻固定、鑒定。同時,加強對周德明的監(jiān)控。“
他語氣堅決,“一旦證據(jù)確鑿,立刻對周德明采取措施!“
“是!“
坐回車里,羅澤凱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知道蒼嶺的天,馬上就要變了。
回到市委辦公室,他立刻投入緊張的工作中,表面平靜如水,仿佛一切都未發(fā)生。
但只有他自已知道,平靜的水面下,巨大的漩渦已經(jīng)形成。
就在當天晚上,劉建明和方靜聯(lián)袂而來,帶來了決定性的消息。
“羅書記,賀俊飛藏匿的證據(jù)全部起獲!“劉建明語氣振奮,“經(jīng)過初步鑒定,真實有效!”
“包括周德明的批示復印件、通話錄音,一應俱全!證據(jù)鏈非常完整!“
方靜接著匯報,聲音堅定:“我們對李為民及其妻子趙梅、其子李昊,以及中間人'趙芹'的監(jiān)控和調(diào)查也取得重大進展。”
“基本可以認定,李為民在體育中心等多個項目中,通過其子及其親屬收受賄賂,事實清楚,證據(jù)確鑿!“
羅澤凱略一沉吟,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隨即對劉建明命令道:
“你把這些信息和證據(jù),立刻轉(zhuǎn)交給楊麗同志!讓她馬上提審安建偉!“
他目光炯炯,“賀俊飛的落網(wǎng)和交代,就是打破安建偉心理防線最有力的武器!“
然后又對方靜說:“你馬上準備對李為民采取措施,立即實施雙規(guī)。“
“是!我們馬上去辦!“劉建明和方靜齊聲領(lǐng)命,立刻轉(zhuǎn)身去落實。
……
市公安局看守所,審訊室。
安建偉依舊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半閉著眼睛,對審訊人員的提問充耳不聞,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這時,審訊室的門被推開,楊麗一身筆挺的制服,面容冷峻地走了進來。
看到楊麗親自出馬,安建偉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只是敲擊桌面的手指停了下來。
楊麗沒有坐下,而是徑直走到安建偉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如炬。
“安建偉,“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以為你不開口,我們就拿你沒辦法?你以為你背后的人還能保得住你?“
安建偉嘴角扯動了一下,露出一絲譏諷:“楊書記,我說過了,該認的事我都認。其他的,我不知道。“
“不知道?“楊麗冷笑一聲,將手中的一個文件夾“啪“地一聲重重摔在審訊桌上,聲音陡然提高,
“賀俊飛已經(jīng)全部交代了!老工業(yè)區(qū)改制,一點五個億的國資是怎么流失的?”
“那些錢最后流向了哪里?你那些空殼公司的資金往來,要不要看看流水記錄?!“
安建偉的身體猛地一顫,瞳孔驟然收縮,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瞬間繃直。
賀俊飛被抓了?
還交代了?
這消息如同晴天霹靂,瞬間擊潰了他強裝的鎮(zhèn)定。
楊麗捕捉到他這一細微的變化,語氣更加凌厲:
“還有李為民!他兒子在澳洲那套房子,首付款經(jīng)過趙芹賬戶轉(zhuǎn)來的錢,源頭是不是你的公司?!“
聽到連李為民這條線都被查得如此清楚,安建偉的臉色瞬間慘白,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