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所長顫抖著接過手機,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喂...喂...“
他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
電話那頭傳來市委辦主任曲宏偉焦急的聲音:“是張所長嗎?羅書記的電話怎么在你這里?”
“羅書記人呢?市委這邊都等著呢,這都過了預定時間一個多小時了!“
“羅...羅書記...“張所長的舌頭像是打了結。
他艱難地轉過頭,看著那個氣度不凡的年輕人,終于明白自已闖了多大的禍。
“張文明!我問你話呢!羅書記到底在哪兒?“曲宏偉的聲音已經帶上了怒意。
張文明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他幾乎是帶著哭腔對著電話說:“曲主任...羅書記...羅書記他...就在我們所里...“
“什么?!“電話那頭的曲宏偉聲音陡然拔高,“在所里?怎么回事?“
“是...是個誤會...“張文明語無倫次,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我們...我們在市場...以為羅書記是...“
“混賬!“曲宏偉在電話那頭暴喝一聲,“你給我等著!我馬上通知王局長!”
“你們要是敢對羅書記有半點不敬,我扒了你的皮!“
電話被猛地掛斷,忙音在死寂的詢問室里顯得格外刺耳。
張所長還保持著接電話的姿勢,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眼神空洞。
那兩個年輕警察也嚇傻了,呆立在原地,臉色比紙還白,互相交換著驚恐的眼神。
幾秒鐘后,張所長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撲通“一聲直接跪在了羅澤凱面前:
“羅書記!我錯了!我有眼無珠!我該死!求您饒了我!求求您!“
他一邊說一邊狠狠抽自已耳光,清脆的耳光聲在詢問室里回蕩。
羅澤凱緩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剛才被稍微扯亂的夾克,看都沒看跪在地上的張所長一眼,對那兩個嚇呆的年輕警察說:
“我的秘書呢?“
“在...在隔壁...“一個警察結結巴巴地回答,聲音發抖。
“帶她過來?!傲_澤凱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是!“兩個警察連滾爬爬地沖了出去,腳步踉蹌。
不過片刻,柳紅被恭敬地請了進來。
她看到跪在地上自扇耳光的張文明,眼中閃過一絲快意,但很快恢復平靜,走到羅澤凱身邊:“書記,您沒事吧?“
“沒事?!傲_澤凱淡淡道,神色如常。
就在這時,派出所外面傳來刺耳的剎車聲,緊接著是雜亂而急促的腳步聲。
蒼嶺市政法委書記,政委兼公安局長王鐵柱,幾乎是跑著沖進了辦案區。
當王鐵柱看到跪在地上的張所長和完好無損但面色冷峻的羅澤凱時,他的臉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呼吸都急促起來。
“羅書記!我是公安局長王鐵柱,對不起!我來晚了!“王鐵柱沖到羅澤凱面前,聲音發顫,“這都是我們工作的嚴重失誤!我向您深刻檢討!“
(作者說:常委里書記太多了,為了讀者的閱讀感受,我將王鐵柱的職務稱為局長,而不稱呼他最大官職。)
羅澤凱的目光終于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張所長身上,語氣平淡卻字字千鈞:
“王局長,看來你們蒼嶺市公安局的執法水平,很值得商榷啊?!?/p>
“一個派出所所長,公然偏袒欺行霸市的黑惡勢力,對見義勇為的群眾威脅恐嚇,甚至要刑拘市委書記?!?/p>
“這事,你覺得該怎么處理?“
王鐵柱汗如雨下,連聲道:“嚴肅處理!一定嚴肅處理!我立即停止張文明的一切職務,交由紀委嚴查!“
羅澤凱不再多言,邁步向外走去。
經過張所長身邊時,他腳步未停,只留下一句:
“好好交代你的問題,包括那個'彪哥',還有他背后的'市場管理公司'?!?/p>
張所長癱軟在地,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已徹底完了。
羅澤凱沒有再看地上的人一眼,在王鐵柱陪同下,平靜地走出了城關派出所。
整個過程他沒有多說一句話,但那沉默比任何訓斥都更具分量。
派出所外,王鐵柱將羅澤凱和柳紅讓上了車。
“羅書記,我們先去市委吧,所有領導都在那里等您呢,然后我去農貿市場給您取車。“
羅澤凱點點頭,表示同意。
王鐵柱開車朝市委大院方向駛去。
市委大院的門樓還算氣派,但斑駁的墻面和略顯陳舊的牌匾,無聲地訴說著這里的落寞。
當羅澤凱的車駛近大院門口時,他注意到門口稀稀拉拉地站著幾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身材微胖、戴著眼鏡、面帶笑容的中年男子。
旁邊站著幾位干部模樣的人,神情各異,有好奇,有審視,也有毫不掩飾的淡漠。
沒有歡迎的橫幅,沒有整齊的列隊,只有這寥寥數人,與一位市委書記履新的規格相去甚遠。
羅澤凱停下車,與柳紅交換了一個眼神。
兩人心照不宣——
下馬威,來了。
他整理了一下因長途行車而略顯褶皺的夾克,推門下車,臉上已經掛起了平靜而從容的微笑。
那位微胖的中年男子立刻迎了上來,笑容熱情卻難掩其中的公式化:
“您就是羅澤凱書記吧?歡迎歡迎!一路辛苦了!我是蒼嶺市市長,周國平。“
“周市長,你好?!傲_澤凱伸出手與他握了握,感覺對方的手掌溫熱卻有些綿軟,“勞煩各位久等了?!?/p>
“羅書記太客氣了,應該的,應該的?!爸車叫χ?,側身介紹身后的幾人,
“這位是市委副書記周德明同志,這位是常務副市長王海山同志,這位是組織部部長趙東來同志......“
被介紹到的幾人紛紛上前與羅澤凱握手,態度還算客氣,但眼神中的打量意味十足。
羅澤凱一一應對,神色如常,仿佛完全沒有察覺到這近乎怠慢的接待。
“羅書記,你看這......“周國平搓了搓手,臉上露出一絲“為難“的神色,
“本來應該組織一個像樣點的歡迎儀式,但真是不巧,今天上午正好有個省里視頻會議,要求常委班子全體參加,所以其他幾位常委實在抽不開身?!?/p>
“再加上老書記病退后,班子人手一直不太齊......怠慢之處,還請您多多包涵啊?!?/p>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解釋了為何歡迎場面如此冷清,又點出了班子目前的“不齊“狀態。
潛臺詞無疑是:你來了,也未必能立刻掌握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