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羅澤凱主持召開市委專題會議,研究部署省檢查組反饋問題的整改落實,以及“紅焰一號”項目的后續處置工作。
會議氣氛格外凝重。
羅澤凱端坐主位,首先通報了省檢查組的反饋意見,聲音低沉而有力:“檢查組指出的問題,一針見血!”
他目光緩緩掃過與會人員,最后在于穗臉上略有停留,“個別部門效率低下,人為設置障礙;正副職職責不清,協作不暢;有的地方工作不實,損害群眾利益!”
“這些問題,根子都在我們市委班子,在我這個班長身上!首先我要做深刻檢討!”
他頓了頓,雙手按在桌面上,語氣轉為堅決:“但是,檢討不代表過去,關鍵要看整改!”
“我宣布,成立由我任組長的整改工作領導小組,下設專項工作組,針對檢查組指出的每一個問題,制定詳細整改方案?!?/p>
“明確責任單位、責任人和完成時限,建立臺賬,銷號管理!”
“市紀委、市委組織部全程跟進監督,對整改不力、敷衍塞責的,嚴肅問責!”
接著,他重點提到了“紅焰一號”項目。
“‘紅焰一號’試點暴露出的問題,給我們敲響了警鐘!”羅澤凱語氣沉痛,手指輕輕敲著桌面,
“一個好的政策,如果在執行層面走了樣,變了形,不僅無法惠及百姓,反而會釀成惡果!”
“東辰縣的問題,不是個案,其他試點鄉縣也要引以為戒,立即開展自查自糾!”
于穗坐在一旁,面無表情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轉動著鋼筆。
任志高離開時的冰冷眼神和羅澤凱此刻的雷厲風行,都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她知道,在“紅焰一號”問題上,她必須和羅澤凱保持一致。
同時也能借此敲打一下常耀輝、石堯這類辦事不力的下屬。
于是,她在羅澤凱講完后,立刻接口道:“羅書記的指示非常重要,我完全贊同!”
她挺直腰板,聲音清晰有力,“‘紅焰一號’項目出現的偏差,充分暴露了我們一些基層干部作風不實、急功近利的問題!”
“我建議,由市紀委介入,對東辰縣在項目推廣過程中,是否存在虛假宣傳、強迫種植甚至利益輸送等問題進行深入調查!”
“同時,組織部也要考察,相關干部在其中的表現和能力是否勝任現職!”
她這話一出,會場頓時一片寂靜。
在座的人都屏住呼吸,眼神交流間透著幾分了然。
誰都聽得出來,于穗這是要把常耀輝、石堯往死里整。
既是為了撇清自已,也是為了立威。
羅澤凱深深看了于穗一眼,手指在報告上輕輕敲擊。
他明白于穗的意圖。
常耀輝和石堯確實該敲打,但現在首要任務是穩定局面、解決問題。
“于穗同志的擔心有道理。”羅澤凱緩緩開口,語氣平和卻帶著分量,“干部作風問題必須高度重視。”
“紀委可以根據群眾反映和初步掌握的情況,進行必要的核查。”
“但當前第一位的,還是穩妥處理好遺留問題,保障好農戶利益,確保不出現群體性事件。”
“組織部門也要全面、客觀地評價干部,既要看到問題,也要看到他們整改的態度和行動?!?/p>
他這話,既同意了調查,又給調查劃定了范圍和基調,避免擴大化,也給常耀輝等人留下了戴罪立功的空間。
于穗碰了個軟釘子,嘴唇微抿,心中暗恨。
但面上只能點頭稱是:“羅書記考慮得周全?!?/p>
會議在略顯微妙的氣氛中繼續。
羅澤凱最后強調,專項工作組次日就要進駐東辰縣,全面接手“紅焰一號”的后續處置和整改督導工作,組長由于穗擔任。
散會后,于穗回到辦公室,重重關上門,心情復雜。
她在房間里踱了幾步,最終停在窗邊。
羅澤凱雖然同意調查,卻明顯收緊了韁繩,不想讓火勢蔓延。
她看著樓下陸續離開的車輛,眼神漸冷。
常耀輝和石堯必須付出代價,否則她這個新任組長的權威何在?
但羅澤凱的態度也提醒她,動作不能太過,需得有實據。
次日清晨,三輛公務車駛離市委大院,直奔東辰縣。
于穗坐在頭輛車后排,一言不發地望著窗外。
同車的幾位組員感受到低壓氣氛,也都屏息凝神。
車隊駛入縣政府大院,常耀輝、石堯等人早已帶著班子成員在樓下等候,個個面色緊張,站得筆直。
于穗推門下車,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在與常耀輝視線接觸時,并未停留,只是淡淡地說:“上去開會?!?/p>
會議室里,于穗開門見山,傳達了市委專題會議的精神。
她端坐在主位,語氣冷峻,沒有重復羅澤凱關于“全面客觀評價干部”的緩沖語句。
而是直接強調了紀委和組織部門將進行深入核查與考察。
散會后,常耀輝和石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一方面要全力落實羅澤凱提出的四條整改要求,協調技術力量下鄉幫扶,穩定農戶情緒,研究補償方案;
另一方面又要應對工作組的調查,整日提心吊膽。
石堯再次找到了李東方,這次語氣更加“推心置腹”,甚至帶著一絲“哀求”。
他拉著李東方走到走廊角落,壓低聲音說:“東方啊,這次老哥我怕是在劫難逃了?!?/p>
石堯唉聲嘆氣,眼圈發黑,“工作組一來,明顯是沖著我和常書記來的。我們之前工作是有失誤,但絕沒有貪腐?。‖F在真是百口莫辯……”
李東方見他如此,也有些不忍:“石縣長,你們不是已經在全力整改了嗎?”
“整改是整改,可上面有人想拿我們立威??!”石堯壓低聲音,意有所指,“東方,現在只有你能幫我們說句話了?!?/p>
“不需要你多說,就在羅書記面前提一句,說縣里現在整改態度很端正,常書記和石縣長天天泡在村里解決問題,累得都瘦了一圈……讓羅書記知道我們知錯能改就行!”
李東方猶豫了,不安地搓著手。
王小香的警告言猶在耳。
但他看著石堯布滿血絲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想到平時對方對自已的“照顧”,那股“江湖義氣”又涌了上來。
“行……石縣長,我找機會試試?!彼罱K點了點頭,聲音有些發干,“但……但不保證有用啊?!?/p>
“夠了夠了!有你這句話,老哥我就感激不盡了!”石堯緊緊握住李東方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握得李東方的手都有些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