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周志剛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這么大的事，怎么能如此兒戲！”
“說簽就簽？協議文本都確認了嗎？法律風險評估做了嗎？“
“周市長，協議文本雙方法務已經最終確認，所有風險都在可控范圍。“羅澤凱不卑不亢，“而且，鄭總主動提出簽約，也顯示了極大的誠意。“
周志剛再次沉默，顯然在急速思考對策。
拒絕出席？
那這個百億項目的功勞就徹底和他沒關系了，羅澤凱會獨享其成。
出席？
就意味著他要失約于原本十點會見的重要投資團隊，失信于省領導，這個政治代價他承受不起。
更關鍵的是，羅澤凱選在這個節骨眼上簽約，分明就是給他出了一道無解的難題。
“周市長，您看……“羅澤凱適時地“提醒“，“鄭總那邊時間緊迫，而且省里的幾位領導之前也多次過問這個項目。”
“如果今天能順利簽約，對大家、對市里都是一件大好事……“
“行了！“周志剛終于開口，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甘和怒意，卻又不得不強行壓抑，聽起來異常生硬，
“既然……情況特殊，時間緊迫，那……你們就按計劃進行吧！“
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我這邊……上午十點有個非常重要的接待，王副省長親自出席，早就定好的，實在……走不開！“
他刻意強調了“王副省長“和“早就定好“，試圖為自已無法出席找一個體面的、不容置疑的理由，
但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憋悶和勉強。
“這樣，“周志剛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已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部署工作。“
“簽約儀式，就由你全權代表市里主持！一定要……確保儀式圓滿成功！”
“要把我們泉源市……最好的精神面貌展現出來！“
這幾句交代，說得斷斷續續，毫無平日的流暢與氣勢，反而透著一股心不甘情不愿的酸澀味道。
“請周市長放心！“羅澤凱語氣沉穩有力，帶著十足的把握，
“我一定嚴格按照您的指示，辦好簽約儀式，確保項目順利落地！“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達了尊重，更彰顯了主導權在手的氣定神閑。
“……好。“周志剛再也無話可說，這個“好“字說得干澀無比，帶著濃濃的疲憊和挫敗感，
他甚至沒等羅澤凱再說什么，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聽著話筒里傳來的忙音，羅澤凱緩緩放下電話，臉上露出了盡在掌握的從容笑容。
周志剛這番憋屈又不得不強撐場面的交代，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一局，他贏得干凈利落。
九點整，簽約儀式在示范區會議室準時舉行。
會場布置得莊重而喜慶，媒體記者長槍短炮早已嚴陣以待。
鄭虹團隊四人依舊光彩照人，與羅澤凱等人談笑風生，仿佛這提前簽約真是臨時起意。
羅澤凱作為主持人，發表了簡短有力的致辭，
重點強調了示范區團隊在項目引進和落地過程中的專業與高效，對市委市政府的“支持“只是一語帶過。
鄭虹的發言也同樣充分肯定了示范區的務實作風。
當羅澤凱和鄭虹在印有“百億新能源產業項目投資協議“字樣的厚重文本上分別簽下名字，交換文本，緊緊握手時，全場響起熱烈掌聲。
閃光燈此起彼伏，記錄下這一歷史性時刻。
儀式圓滿成功。
幾乎就在羅澤凱與鄭虹握手的同時，市政府裝飾一新的會議室里，氣氛卻是驟然降至冰點。
周志剛正強打著精神，向王副省長和那家名為“鼎晟投資“的投資團隊介紹情況。
他臉上堆著熱情的笑容，言辭懇切地描繪著泉源市優越的投資環境和廣闊的發展前景。
然而，他話音剛落，鼎晟投資的負責人——一位精干的中年男子，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他低頭快速瀏覽后，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周市長，“該負責人直接打斷了正準備繼續介紹優惠政策的周志剛，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悅和質問，
“我剛剛收到消息，就在幾分鐘前，泉源市示范區已經與虹信集團正式簽署了百億新能源產業項目的投資協議。”
“請問，這是怎么回事？“
會議室里瞬間鴉雀無聲。
王副省長的眉頭微微蹙起，目光帶著詢問看向周志剛。
周志剛只覺得一股熱血猛地涌上頭頂，臉頰瞬間變得滾燙。
他萬萬沒想到消息會傳得這么快，更沒想到對方會如此不留情面地當場發難！
“這個……李總，您聽我解釋……“周志剛強行維持著鎮定，腦子卻在飛速旋轉，“虹信那個項目，確實……確實是在推進中。”
“但今天這個簽約，是因為她們總部有突發狀況，臨時決定的，非常倉促。”
“我們市里對所有的投資者都是一視同仁的，尤其是像鼎晟投資這樣有實力的……“
“臨時決定？倉促？“李總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
“周市長，我們鼎晟投資雖然不是頂級的財團，但在業內也是有頭有臉的。”
“您既然早就有了更具分量的合作對象，并且已經在今天正式簽約，為什么還要邀請我們過來？”
“還勞煩王副省長親自出席？”
“您這是把我們當備胎，還是覺得我們的時間不值錢，可以隨意浪費？“
這番話如同一個個響亮的耳光，扇在周志剛臉上，火辣辣地疼。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已任何解釋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王副省長的臉色也明顯不好看了。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志剛同志，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招商引資講究的是誠信和效率，如果已經有了明確的、更優的選擇，就應該及時與其他潛在投資方溝通，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和資源浪費。”
“你們這樣安排，確實欠妥。“
連“同志“這個稱呼都用上了，可見王副省長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