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澤凱沒看錢衛東，目光緩緩掃過在場其他部門負責人，最后停在會議記錄員身上。
示意記錄員把接下來的每個字都如實記錄：“我覺得，我們今天這個協調會，好像有點跑偏了。”
他語速平穩，卻字字沉重：“周市長成立領導小組的初衷，是為了‘加快項目推進’，不是設置障礙。”
“示范區提出的工期節點、審批方案、資金配套計劃，都是和投資方鄭總團隊反復溝通、深入研究后定下的。”
“目的就是為了搶時間、抓機遇，確保這個百億項目能早點落地、早點見效，給泉源市的經濟發展加把勁！”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終于轉向錢衛東，眼神像刀子一樣鋒利：
“我不明白，為什么在錢主任這兒，所有提高效率、加快進度的建議，都成了‘冒進’和‘風險’？”
“照您這種‘穩扎穩打’、‘按部就班’的節奏，這項目得拖到哪年哪月？”
“我們之前向投資方承諾的‘泉源效率’、‘泉源誠意’，不就成了一句空話？”
“要是每個部門都像錢主任這樣，只談問題不想辦法，只強調困難不尋求突破，那還要我們這個領導小組干什么？”
“干脆按最慢、最保守的流程走不就完了！”
羅澤凱聲音突然提高，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但那樣做的后果是什么？”
“是讓投資商心寒！是耽誤泉源市發展的重大機遇！”
“這個責任，誰來擔？你錢主任擔得起嗎？！”
這一連串質問，像重錘一樣砸在錢衛東心上，也讓在場所有人神情一凜。
錢衛東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那些官話套話在羅澤凱有力的質問面前，顯得格外蒼白。
“羅澤凱！你……你這是胡攪蠻纏！”錢衛東氣得手直抖，“我這是對工作負責！對市里負責！”
“負責？”羅澤凱冷笑一聲，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文件夾，“那就請錢主任，還有在座各位，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負責！”
他“啪”地一聲把文件夾摔在桌上，里面是厚厚的項目資料和與投資方的溝通記錄。
“這是項目全部的技術參數、市場分析、工期論證！”
“這是鄭總團隊對配套政策和服務效率的明確要求！”
“誰要是覺得我們的方案不科學、不合理，可以！請拿出具體的技術依據和更好的方案來！”
“別只會坐在辦公室里空談風險、亂扣帽子！”
他目光銳利，緊緊盯著錢衛東：“錢主任，你要是拿不出像樣的理由和更優的方案，對不起，示范區的項目推進，必須按原計劃執行！所有后果，我羅澤凱一個人承擔！”
說完，羅澤凱根本不給錢衛東反應的時間，直接對秦明和劉思琪示意：“我們走！”
他帶著示范區的人，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會議室。
只剩下一屋子面面相覷的眾人，和臉色鐵青、渾身發抖的錢衛東。
協調會不歡而散。
羅澤凱在會上公開怒懟錢衛東的消息，像陣風似的，迅速傳遍了市委市政府大院。
所有人都意識到，羅澤凱與周志剛、錢衛東之間的矛盾，已經徹底擺上了臺面。
這場圍繞百億項目主導權的斗爭，進入了正面交鋒的激烈階段。
回到辦公室，羅澤凱站在窗前，望著遠處正在平整的項目預選地塊，目光凝重。
他知道，今天這么一鬧，和周志剛那邊算是徹底撕破臉。
接下來的斗爭，只會更激烈、更艱難。
但他沒有別的選擇。
在原則問題上，在關乎示范區發展和項目成敗的關鍵時刻，他一步都不能退讓。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鄭虹的電話，語氣已經恢復了平靜：
“鄭總，遇到點小麻煩，不過已經解決了。項目推進，不會受影響。”
電話那頭，鄭虹沉默了幾秒，隨后傳來帶著笑意和一絲欣賞的聲音：
“羅書記，看來跟你合作，確實挺刺激。不過，我欣賞這個風格。需要我這邊配合什么，隨時說話。”
“謝謝鄭總信任。”羅澤凱嘴角微微動了一下。
掛了電話，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而銳利。
既然風暴躲不過，那就讓它來吧。
……
羅澤凱在協調會上當場掀桌子的消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周志剛那里。
“啪！”
市長辦公室里，周志剛把手中的文件狠狠摔在桌上，臉色陰沉得嚇人。
“太狂妄了！簡直無法無天！”他胸口起伏，對著前來匯報的馬向前低吼道，“他羅澤凱眼里還有沒有組織紀律？還有沒有市政府？還有沒有我這個組長！”
馬向前大氣不敢出，小聲接話：“市長，羅澤凱這是有恃無恐啊。他覺得項目是自已引進的，鄭虹只認他，現在連程序都不想走了，這是要徹底甩開市里單干。”
“掌控？”周志剛冷笑一聲，眼神陰沉，“他覺得這樣就能擺脫控制？做夢！錢衛東那邊什么情況？”
馬向前如實說：“錢主任氣壞了，覺得面子丟光了。”
“不過他已經按您的意思，以領導小組辦公室名義，正式向示范區發了《關于規范百億新能源項目推進工作流程的通知》。”
“要求所有對外發布的信息、所有重要決策、所有資金申請，必須經過辦公室審核，重大事項必須報請您批準。”
“嗯。”周志剛怒氣稍平，走到窗前望著外面，“光發文件還不夠。”
“得讓羅澤凱明白，在泉源市，有些規矩，不是他想破就能破的。”
他沉思片刻，下令：“你讓錢衛東以領導小組辦公室名義，給示范區發函。”
“通知他們明天上午，我要親自帶隊去示范區項目現場‘調研督導’，聽他們匯報項目最新進展和存在的‘所有’問題。”
“讓他們備好全部材料，特別是資金使用計劃和當前遇到的‘所有’困難。”
馬向前立刻領會，這是市長要親自出馬，以調研為名進行施壓，同時找機會敲打對方。
“是，市長，我這就通知錢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