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紀委,方靜辦公室。
方靜召見了紀委副書記李強和幾名核心科室的負責人。
她沒有多余的寒暄,直接部署任務,聲音清冷而堅定。
“李書記,“她看向李強,“你立即組織力量,全面接收和梳理婁紹輝在任期間經辦、特別是被他壓下的所有重要案件線索,尤其是涉及市管干部和國有企業改制的。“
她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一點,“我要在一周內看到詳細的梳理報告。“
“另外,“她目光掃過在場眾人,眼神銳利,“從今天起,所有涉及市管干部的初核、立案,必須直接向我匯報。”
“沒有我的簽字,任何人不得擅自銷案或壓案。“
眾人心中一凜,互相交換著眼神。
這位新來的女書記,作風果然凌厲。
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
楊麗的動作更快。
她直接召開了局黨委擴大會議,各分局局長、支隊負責人全部到場。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張文明、安建偉的案子,由異地調警,我親自督辦。“楊麗開門見山,語氣果決,右手在桌面上重重一按,
“之前所有參與辦案的人員,暫時回避,接受審查。”
“我要確保辦案隊伍純潔,不受任何干擾!“
底下一些人面面相覷。
尤其是王鐵柱留下的幾名親信,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有人不自覺地擦了擦額角的汗。
這等于直接剝奪了他們對核心案子的控制權。
“同時,“楊麗環視全場,目光銳利如刀,“經偵支隊、治安支隊,立即對'蒼嶺市場管理公司'及其關聯企業相關的所有經濟往來、場所經營,進行一次全面的'合規性檢查'。“
她特意加重了“合規性“三個字的語氣,“記住,是依法依規檢查,我要看到最真實的情況!“
一道道指令從市委、紀委、公安局的核心辦公室發出。
如同精準的手術刀,開始切割蒼嶺市多年形成的利益固化的藩籬。
羅澤凱坐鎮中樞。
方靜清理門戶。
楊麗正面強攻。
而被重新激活的劉建明,則帶著督查室這把尖刀,刺向歷史遺留問題的最深處。
周國平很快感受到了這撲面而來的壓力。
劉建明不再唯唯諾諾,督查室的調查變得咄咄逼人;
紀委開始頻繁約談與蒼嶺市場管理公司有往來的干部;
公安局更是直接對'蒼嶺市場管理公司'的產業展開了調查。
“哥,他們這是要趕盡殺絕啊!“周德明再次闖進周國平的辦公室,氣急敗壞地低吼,一把將手中的文件摔在桌上,
“楊麗準備異地調警,查我們的場子!劉建明那小子也翻臉不認人了!“
周國平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站在窗前,看著樓下院子里行色匆匆的干部,其中不少人已經明顯在躲避他的視線。
他感到那張經營多年、看似牢固的關系網,正在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多個方向強行撕裂。
“慌什么!“周國平猛地轉身,一拳砸在窗臺上,眼中閃爍著困獸般的兇光,“他們以為這樣就能扳倒我?”
“還早著呢!蒼嶺的水,比他們想的要深得多!“
他快步走到周德明面前,壓低了聲音:“去,把該處理的東西都處理干凈!”
“特別是安建偉那條線上的,該斷的都要斷干凈!“
風暴已然降臨,并且正在迅速升級。
一天后,楊麗從異地調來了一支刑偵小隊。
說白了,就是原簡州縣的刑警。
帶隊而來的,正是老部下——邢冰。
邢冰一行人抵達蒼嶺后,沒有進入市公安局大樓,而是被楊麗直接安排在了市郊一個相對僻靜的辦案基地。
此時,調查“蒼嶺市場管理公司“的專案組正式啟動。
突破口就從蒼嶺市場管理公司的陳彪開始。
審訊室內,燈光雪亮。
陳彪吊兒郎當地坐在椅子上,臉上還帶著幾分混不吝的橫氣。
他之前進派出所就跟回家一樣,每次都是走個過場,沒多久就能大搖大擺地出來。
背后有張文明所長打點,上面還有安建偉、周德明的關系。
他自信這次也不會例外。
然而,當審訊室的門被推開,走進來的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張面孔,而是面無表情、眼神銳利如刀的邢冰及其隊員時,
陳彪心里咯噔一下,那股子橫氣不自覺收斂了幾分,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
“陳彪,知道為什么把你請到這里來嗎?“邢冰坐下,聲音平穩,沒有一絲波瀾,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力。
“還能為啥?市場里那點誤會唄。“陳彪撇撇嘴,試圖套近乎,“警官,哪來的?面生啊。我跟你們張所……“
“張文明自身難保了。“邢冰直接打斷他,語氣冰冷,“他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正在接受組織調查。你指望不上他了。“
陳彪臉色微變,強作鎮定:“我不明白你說什么。市場管理收費,我們是有手續的,那天是那兩個外地人先動手……“
“手續?“邢冰身旁的一名隊員將一份文件拍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蒼嶺市場管理公司'的收費標準,遠超物價局核定范圍。”
“強行索要,強拿硬要,甚至暴力威脅,這是市場管理?”
“這是尋釁滋事、敲詐勒索!“
“那是個別現象……“陳彪試圖狡辯,聲音卻不自覺地低了下去。
“個別現象?“邢冰身體前傾,雙手撐在桌面上,目光如炬,緊緊盯著陳彪的眼睛,
“我們從市場攤販那里已經取證超過三十份筆錄,清晰記錄了你們長期以來的違法行為。”
“金額累計巨大,影響極其惡劣。”
“陳彪,你是團伙的頭目,這些事,你脫不了干系。“
“證據呢?就憑那些攤販胡說八道?“陳彪梗著脖子,但眼神已經開始閃爍。
“證據當然有。“邢冰不緊不慢地說,從文件夾里又取出幾份銀行流水單,“不僅僅是攤販的證詞。”
“你們公司的賬本,銀行流水,還有……”
“你手下那些'兄弟',不是鐵板一塊。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講義氣?“
這話帶著明顯的暗示。陳彪眼神閃爍了一下。
他手下那幫人什么德行他清楚,欺軟怕硬,真到了要坐大牢的時候,難保不會有人為了自保把他賣個干凈。
“嚇唬我?“陳彪嘴硬,但底氣已經有些不足,不自覺地搓了搓手指。
“是不是嚇唬你,你很快會知道。“邢冰靠回椅背,語氣變得深沉,“陳彪,我現在給你指條明路。”
“你背后的安建偉,還有更后面的人,他們現在保不住你,也不會保你。”
“你不過是個隨時可以丟棄的卒子。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交代清楚,這是你爭取寬大處理的唯一機會。“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個辦事的!“陳彪激動起來,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
“辦事?辦什么事?替誰辦事?“邢冰抓住他的話柄,步步緊逼,“是替安建偉辦事,還是替周德明副書記辦事?“
聽到“周德明“三個字從警察嘴里說出來,陳彪渾身猛地一顫,臉色瞬間白了。
這是他內心深處最大的依仗,也是最大的恐懼。
他意識到,對方知道的遠比他想象的多,而且根本不怕捅破天。
“你…你胡說!我不認識什么周書記!“陳彪慌亂地否認,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
“不認識?“邢冰冷笑一聲,從文件夾里抽出幾張照片,推到陳彪面前。
照片上清晰地顯示著陳彪與安建偉、周德明在不同場合的合影。
“安建偉是周德明的妻弟,你會不知道?”
“你們公司能壟斷那么多市場的管理權,靠的是誰,你不清楚?“
邢冰的聲音如同重錘,敲擊著陳彪的心理防線,“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一條,頑抗到底,把所有罪名扛下來,等著你的,是十年以上的刑期;”
“另一條,戴罪立功,把幕后指使和保護傘交代出來,法律會給你一個公正的評判。“
審訊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陳彪粗重的呼吸聲和墻上時鐘滴答作響。
他的額頭上滲出大顆汗珠,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