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羅澤凱回到了示范區。
他沒有先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辦公室。
夜色中的辦公大樓只有零星幾個窗口還亮著燈。
他撥通了秦明的電話,語氣干脆:“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不過幾分鐘,秦明便推門而入,臉上帶著一絲疲憊。
他看到風塵仆仆卻目光沉穩的羅澤凱,心里一動:書記這趟出去,肯定有重大發現。
“書記,你回來了。”
“嗯。”羅澤凱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沒有一句廢話,直接從貼身衣袋里取出那個加密U盤,“啪”一聲輕放在桌面上,緩緩推向秦明。
“這里面,是‘盛京漁業’資金流向的最終報告,還有……關鍵的受益人證據。”
秦明的目光一下子釘在那小小的U盤上,呼吸不自覺地頓了一下。
他太清楚這東西的分量了。
羅澤凱身體前傾,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地說:“資金最終流進了一個叫唐俊的人控制的離岸公司,在京城。證據鏈,基本完整了。”
“唐俊是誰?”秦明追問。
羅澤凱把調查的情況,挑重點跟秦明說了一遍。
當聽到“唐俊可能是某高層領導的兒子”時,秦明后背一涼,整個人都繃緊了。
“書記,這……比我們想的還嚴重啊。我們……還繼續查嗎?”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這一路上我都在想。”羅澤凱的聲音有些沙啞,但語氣很沉,“飛機上我看著外面的云,想了很久。”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定定地看向秦明:“如果我們這次退了,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當權力可以隨便變現,我們做的一切還有什么意義?”
秦明沒說話,他能感受到羅澤凱話里的重量。
“但是,”羅澤凱語氣一轉,冷了下來,“硬碰硬,就是雞蛋碰石頭。”
“我們手里的證據,是武器,也可能要了我們的命。”
“一步走錯,不只我們倆完了,家人也可能受牽連,甚至……有更糟的結果。”
他拿起U盤,在指間慢慢轉著。
那小小的金屬塊,仿佛有千斤重。
“所以,我們現在就站在岔路口。你說,該走哪條?”羅澤凱真心的問。
秦明深吸一口氣,坐直身體:“書記,我聽你的。你說往前,我秦明絕不后退;你說從長計議,我也絕無二話。”
羅澤凱看著秦明堅定的表情,心里一暖。
這種時候,能有完全信任的戰友,太重要了。
羅澤凱果斷道:“事情到這一步,已經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我準備把這個U盤寄給陳陽部長。”
秦明眼睛一亮:“這辦法好!他可以向更高層反映。”
羅澤凱點頭:“陳部長了解我,知道我不會亂來。把證據交給他,讓他判斷怎么處理、向上匯報,比我們硬闖穩妥得多。”
秦明連連點頭:“書記,這辦法確實好!”
第二天上午八點半,一個普通的快遞文件袋被仔細封好。
牛皮紙袋上什么標記也沒有,收件人寫的是“京城某部委,陳陽部長親啟”,寄件人一欄是空的。
羅澤凱站在辦公室窗前,看著快遞員把文件袋扔進標著“加急”的快遞車。
他清楚,這個看似普通的信封一到京城,很可能就會掀起一場想都想不到的風暴。
傍晚,羅澤凱估計U盤應該送到了,便撥通了陳陽的電話。
幾聲等待音后,那邊傳來陳陽沉穩的嗓音:“喂?”
“陳部長,”羅澤凱開門見山,“關于‘盛京漁業’的案子,我找到了關鍵證據,指向一個叫唐俊的人。”
“據查,這人很可能跟某高層領導是親屬關系。”
電話那頭靜了一下,陳陽的語氣立刻嚴肅起來:“什么證據?現在在哪兒?”
“是一個加密U盤,里面有完整的資金流向和受益人證據鏈。”羅澤凱頓了頓,“我今天上午已經快遞寄給你了。”
“什么?你寄過來了?”陳陽的聲音猛地拔高,帶著他從沒聽過的震驚和厲色,“小羅!你太糊涂了!太莽撞了!”
這突如其來的訓斥讓羅澤凱心頭一緊。
“你知不知道,”陳陽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話,“我這個級別的干部,所有外來郵件都要經過嚴格安檢!”
“那不是普通收發室,是專門的安保部門!”
“他們會拆開檢查每一件東西,包括存儲設備里的內容!”
“你用快遞寄這么敏感的證據,指望它能原封不動到我桌上?”
陳陽的語氣里全是責備。
每一個字都像錘子砸在羅澤凱胸口。
他這才意識到自已犯了多大一個錯誤——
“陳部長,我……我真沒想到會這樣……”羅澤凱手心里全是汗。
“馬上聯系快遞公司,想辦法截住!”陳陽命令道。
“是。”
電話一掛,羅澤凱立刻行動起來。
他迅速撥通快遞客服熱線:“你好,我今天上午八點半寄出一份加急文件,現在需要緊急攔截。”
客服查詢后回復:“先生,該快件已于九點十分抵達分揀中心,現已進入京城區域。很抱歉,進入運輸環節后無法攔截。”
無法攔截!
這四個字像冰錐一樣扎進羅澤凱心里。
那個裝著致命證據的U盤,正以最快的速度飛向京城。
而它的命運,已經徹底脫離了他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