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秘書長，“周志剛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努力維持著聲音的平穩(wěn)，“談過了，羅澤凱同志……態(tài)度比較堅決?！?/p>
“他強(qiáng)調(diào)必須依法依規(guī)，堅持要對'盛天漁業(yè)'進(jìn)行審計，認(rèn)為八個億的賠償要求不合理?！?/p>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
這短暫的寂靜讓周志剛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jì)。
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已心臟砰砰直跳的聲音。
“志剛啊，“董春和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但溫度明顯降了幾分，“我讓你去'協(xié)調(diào)'，不是讓你去聽他匯報原則的?！?/p>
“原則誰不懂？但要解決問題，光講原則是不夠的?！?/p>
周志剛心頭一緊，連忙解釋：“秘書長，我明白！我曉得分寸！”
“只是羅澤凱這個人，您也知道，他是陳書記的人，如果我強(qiáng)行......“
“小周?！岸汉偷恼Z氣緩了緩，帶著幾分親切，“我給你提前透露點消息，陳陽或許要調(diào)到部里，已經(jīng)管不了地方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
“什么？！“周志剛失聲驚呼，隨即意識到失態(tài)，連忙壓低聲音，“秘書長，您是說......陳書記他......要調(diào)走了？“
“嗯，消息絕對準(zhǔn)確?！岸汉偷穆曇魩е环N掌控一切的從容，“所以，有些事，你要學(xué)會自已把握分寸?！?/p>
“羅澤凱同志年輕，有沖勁是好事，但不能不講大局，不識時務(wù)?！?/p>
“你現(xiàn)在是代市長，主持市政府全面工作，要有魄力，更要懂得為上級分憂?！?/p>
這話已經(jīng)再明白不過了：
陳陽這棵大樹要挪走了，你周志剛不必再顧忌羅澤凱的背景。
現(xiàn)在正是你表現(xiàn)魄力，遞上投名狀的時候。
周志剛的心臟狂跳起來，一股混雜著興奮、緊張和狠厲的情緒瞬間沖散了之前的猶豫和不安。
他之前對羅澤凱還稍有忌憚，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羅澤凱背后站著陳陽。
如今這個最大的依仗即將消失。
羅澤凱在他眼中，立刻從一個需要謹(jǐn)慎對待的“陳陽愛將“，變成了一個可以拿捏的、不識抬舉的“絆腳石“。
“秘書長，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周志剛的語氣變得堅定而果斷，甚至帶著一絲諂媚，“請您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一定不會讓您失望，一定會妥善處理好示范區(qū)的問題，維護(hù)好省里的大局和穩(wěn)定！“
“好，志剛啊，你有這個覺悟就好?！岸汉蜐M意地笑了笑，“大膽工作，省里會支持你的。“
掛了電話，周志剛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在辦公室里激動地踱了幾步，臉上因為興奮而泛起紅光。
他感覺一直束縛著自已的那根無形的繩索突然松開了！
一種久違的掌控感涌上心頭。
他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繁華的城市景象，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
良久，周志剛漸漸冷靜下來。
他突然想到，陳陽還沒有調(diào)走。
此時他硬控羅澤凱，即使贏了也會留下后患。
不如......
一個“先禮后兵“的計劃在他腦中逐漸清晰。
他拿起電話，這次撥通的是朱浩的號碼。
電話幾乎是被秒接，傳來朱浩恭敬又帶著期盼的聲音：“周市長！您有什么指示？“
“朱總啊，“周志剛的語氣帶著一種難得的親切，“你和羅書記之間，鬧得有點不愉快啊?！?/p>
朱浩立刻大倒苦水：“周市長，您可得給我做主啊！那個羅澤凱，簡直欺人太甚！”
“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還要查我的賬......“
“沒事，沒事，“周志剛微笑著打斷他，“羅書記堅持原則，也是為了工作。”
“不過呢，這樣僵持下去，對項目、對你公司，確實都沒好處?！?/p>
他頓了頓，拋出了自已的意圖：“我看這樣，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p>
“你找個機(jī)會，擺一桌'和頭酒'，姿態(tài)放低一點，主動請羅書記吃個飯，當(dāng)面把事情攤開說說?！?/p>
“畢竟，都是在泉源地面上討生活，鬧得太僵，以后還怎么見面？“
朱浩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周志剛的意思。
這是要讓他先服個軟，給羅澤凱一個臺階下，同時也是在飯桌上試探羅澤凱的真實底線。
“周市長，您這主意高??！“朱浩連忙奉承，“我馬上安排！就定在'泉韻居'，那里環(huán)境好，也安靜。”
“您看今晚怎么樣？請您務(wù)必賞光，幫我撐撐場面！“
“我就不去了，但你可以說我會到場。“周志剛意味深長地補(bǔ)充，“記住，好好談，一定要'招待'好。“
“明白！明白！謝謝周市長指點！“朱浩心領(lǐng)神會。
他知道唐俊已經(jīng)和省里或者市里的領(lǐng)導(dǎo)打過招呼了。
于是，他立刻行動起來，親自給羅澤凱打了電話：“羅書記，之前是我魯莽了，說話沖了點，您大人有大量，別往心里去?！?/p>
“我想今晚在'泉韻居'向您賠個不是，也匯報匯報我們公司的情況。您看方便嗎？“
“中央有規(guī)定，不能接受企業(yè)宴請。“羅澤凱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意。
朱浩心頭一緊，但立刻堆起笑容，語氣愈發(fā)謙卑：“羅書記，您誤會了！這不是宴請，是協(xié)調(diào)會！”
“周市長也去，專門協(xié)調(diào)長青河大橋和我們'盛天漁業(yè)'之間的事?！?/p>
“他剛才還特意叮囑我，一定要請您務(wù)必出席，說這事關(guān)系到示范區(qū)整體進(jìn)度，不能再拖了?！?/p>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羅澤凱的目光落在辦公桌上那份剛從國土局拿回的“同意“批文上，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
他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平靜，卻多了一分深意：“周市長也去？“
“對對對！“朱浩連忙接話，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周市長親自牽頭，就是想促成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方案?！?/p>
“羅書記，您放心，今晚絕不會談私事，純粹是工作協(xié)調(diào)?！?/p>
“我們公司也愿意配合審計，只要政府能體諒我們的實際困難......“
羅澤凱沒有立刻答應(yīng)，也沒有拒絕。
他很清楚，今晚的見面絕不是“協(xié)調(diào)會“那么簡單。
朱浩突然轉(zhuǎn)變態(tài)度，背后一定有更多的原因。
但拒絕，只會讓周志剛更有理由說他“不講大局““不給市里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