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鬼帶著江葉一行人,在錯綜復雜,彌漫著陰冷氣息的鬼街中七拐八繞,最終停在了一座三層樓高的建筑前。
只見這客棧通體由深色的木材搭建而成,樣式古舊,飛檐翹角,倒是頗有些古意。
但整體籠罩在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之中,墻面木料顏色暗沉,仿佛浸透了歲月的寒氣與亡魂的怨念。
最引人注目的是客棧門口,整整齊齊懸掛著一長排白色的燈籠,每一盞都散發著幽幽的、慘綠色的光芒,將客棧門面映照得一片綠瑩瑩,非但沒有增添喜慶,反而更添幾分陰森詭異。
客棧門楣上掛著一塊黑底金字的牌匾,上書四個古篆大字——【歸途客?!?。
這名字在此時此地,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凄涼。
眾人看著眼前這座鬼氣森森、綠光熒熒的建筑,腳步都不由得遲疑了。
即便是見識過不少詭異場景的導游們,此刻也感覺心里有點發毛。
陳少龍忍不住壓低聲音對身旁的章君與道:“這客??粗韧饷婺切┕俏葸€滲人?!?/p>
章君與深有同感地點頭,只覺得后頸汗毛倒豎:“心里直發毛,感覺進去了就出不來了似的。”
那中年男鬼察覺到新客人們臉上的猶豫和戒備,絲毫不意外,反而嘿嘿一笑,用一種過來鬼的語氣寬慰道:
“諸位新來的,莫要驚慌。咱們這地界兒,哪家客棧不是這般模樣?大家伙兒不都是鬼嘛!你們還怕鬼不成?”
他把江葉一行人當成了剛死不久、還沒完全接受現實、心理上仍以“人”自居的新鬼。
這些新鬼看什么都害怕,純屬是身份認知還沒轉變過來,屬于新人通病。
江葉率先邁步,跟著中年男鬼走進了客棧大門。
其他人見狀,硬著頭皮跟上。
一進入客棧內部,光線稍微明亮了一些,但依舊是那種慘綠或昏黃的主調。
內部的裝潢同樣以古風為主,雕花的木柱、古樸的桌椅、懸掛的布幔,無不透著陳舊的氣息。然而,仔細看去,卻又能發現許多“違和”之處:
墻角擺放著一個老式留聲機,喇叭花造型,卻幽幽地播放著咿咿呀呀、聽不真切的戲曲。
墻壁上除了山水古畫,還掛著一幅色彩失真的現代風景油畫。
某張供客人歇息的八仙桌旁,甚至放著一把線條流暢、材質不明的金屬椅子,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更遠處,甚至能看到一個類似水晶球、內部有光影流轉的奇異物件,顯然不屬于任何已知的古代或現代文明。
客棧大堂頗為寬敞,擺放著十幾張方桌。
此刻有大半桌子都坐著客人,形態各異的鬼魂。有的在悶頭吃著盤中黑乎乎、看不出是什么的食物,有的在低聲交談,有的則只是呆坐著。
當江葉這一行二十多人浩浩蕩蕩地走進來時,大堂里幾乎所有的鬼魂都停下了動作,齊刷刷地將目光投了過來。
那些目光中,有好奇,有探究,有漠然,也有少數閃爍著不懷好意的精光。
幾個看起來相對和善些的鬼魂,甚至朝著他們露出了友好的微笑,只是那笑容在綠光映照下,顯得格外詭異。
中年男鬼領著他們徑直走到大堂深處的柜臺前。
柜臺后,站著一位女鬼。
她一襲紅衣,鮮艷如血,剪裁合體,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曼妙曲線,身材高挑,玲瓏有致,該豐腴處豐腴,該纖細處纖細,堪稱人間絕色。
烏黑的長發如瀑般垂落,僅用一支碧玉簪子松松挽起幾縷,更添風情。
肌膚是地府鬼魂常見的蒼白,卻細膩如瓷,唇色是誘人的嫣紅。一雙鳳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轉間,媚意橫生,卻又帶著一絲歷經滄桑的深邃與慵懶。
此刻,她正斜倚在柜臺上,一手托著香腮,笑吟吟地看著來人,當真是風情萬種,妖嬈入骨。
“玉娘,這幾位客官要住店?!敝心昴泄砉Ь粗袔е唤z諂媚,對那紅衣女鬼說道。
被稱作玉娘的女掌柜目光在江葉一行人身上掃過,最后落在了為首的江葉身上,那雙勾魂攝魄的鳳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彩。
她一眼就看出,這個年輕男子是這群新鬼中做主的人。
她直起身,蓮步輕移,更顯身段婀娜,對著江葉盈盈一笑,聲音酥軟入骨:“這位客官,是要幾間房呀?”
江葉神色不變,平靜開口:“一間大通鋪?!?/p>
聽到江葉只要最便宜的大通鋪,玉娘臉上沒有絲毫鄙夷或不悅,笑容依舊嫵媚:“客官是要二十一個單獨的鋪位呢,還是將整間大通鋪包下來?”
“整間包下。”江葉道。
“好嘞。”玉娘笑著應下,伸出白皙修長、指甲卻染著蔻丹的手,“承惠,一日一千五百冥幣??凸偈歉冬F,還是記賬?”
江葉從系統兌換的冥幣,支付了相應的數目。
玉娘接過冥幣,手指輕輕一捻,確認無誤,臉上的笑容更盛。
她從柜臺下取出一塊黑沉沉的木牌,遞給江葉:“天字丙號大通鋪,后院最里間??凸僬埵蘸瞄T牌?!?/p>
隨即對那中年男鬼吩咐道,“老錢,帶客官們過去吧。”
中年男鬼老錢連忙應聲,帶著江葉一行人穿過大堂側門,走向客棧后院。
后院是一個標準的“回”字形結構,中間是天井,四周是兩層樓的客房。
他們被帶到了最里面、位置最偏僻的一間房前。
老錢掏出鑰匙,一塊黑色的、非金非木的牌子往門上一貼,房門無聲滑開。
頓時,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了腐臭、霉爛、血腥以及某種更深層次陰冷怨氣的惡臭,如同實質般從門內洶涌而出。
“嘔——!”
站在前面的毛國慶首當其沖,被熏得干嘔一聲,臉都綠了。
其他人也紛紛掩鼻皺眉,面露痛苦之色。
陳少龍強忍著不適,皺眉問道:“這是什么氣味?怎么如此難聞?”
老錢似乎早已習慣,面不改色地笑著解釋道:“客官莫怪,這大通鋪嘛,住的大多是沒什么‘家底’的孤魂野鬼,要么是橫死無人祭奠,要么是早已被陽間親人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