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強壓下心中的不安,立刻吩咐備車,帶著江泠月以及得力可靠的婆子、護衛,匆匆趕往城外的莊子。
莊子距離京城不算太遠,但一路上的氣氛卻讓人心頭沉甸甸的。抵達莊子時,已近黃昏,夕陽的余暉將莊子的輪廓染上一層凄艷的橘紅色,更添了幾分蕭索。
莊子里一片混亂,下人個個面帶惶然,行事無措,見到秦氏和江泠月到來,如同見了主心骨,紛紛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回話。
焦氏停靈在正房,大老爺呆呆地坐在靈床旁的椅子上,眼神空洞,望著床上蓋著白布的尸身,對周圍的動靜毫無反應,仿佛魂魄都已隨著焦氏而去。
秦氏見狀,心中也是一嘆,畢竟是多年妯娌。她立刻穩住心神,先上前與大老爺打個招呼。
“大哥。”
大老爺有些遲鈍的轉過頭,好一會才開口說道:“二弟妹來了。”
“是,大哥節哀。”
大老爺搖搖頭,“有勞二弟妹了。”
這是把喪事托付給她的意思。
秦氏見大老爺這樣子,也不像是能理事做主的樣子,她就看向江泠月。
江泠月微微頷首,便出去主持大局。
“立刻去扯白布掛幡,派人去城里最好的棺材鋪訂一口上好的棺材!庫房鑰匙誰拿著?香燭紙錢等物,立刻去采買!廚房的人呢?該準備的都備起來,人手不夠就從府里再調……”
江泠月吩咐完,就聽莊子上的人回話,孟春和季夏拿著對牌忙得腳不沾地,指揮著莊仆布置靈堂,準備孝服,安排守夜的人手。
莊子上原本人手就不足,且不符國公府的下人訓練有素,這一忙亂起來,更是捉襟見肘。眼見天色漸暗,許多事情還未理清頭緒。
“母親,莊子上庫房雜亂,許多東西堆放無序,我去清點一下,看看有哪些現成可用的,還有哪些東西需要置辦。”江泠月對秦氏說道。
焦氏送到莊子上時已是瘋瘋癲癲,大老爺也不是個能理家的,庫房的賬冊進出賬目混亂,有什么東西都不清楚。
秦氏正被幾個莊頭圍著回話,聞言點點頭:“你去看看也好,帶上兩個人,仔細些。”
江泠月應下,便帶著幾個人,由莊子上一個管庫的老仆引路,往后院庫房走去。
庫房位于莊子最僻靜的角落,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霉味。老仆顫巍巍地打開沉重的銅鎖,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
“夫人,庫房許久未徹底整理了,東西堆放得有些亂,您小心腳下。”老仆低著頭,聲音沙啞。
江泠月借著門口透進來的微弱天光,邁步走了進去。庫房里果然雜亂無章,一些布匹、舊家具、還有焦氏陪嫁的嫁妝隨意堆放,上面落滿了灰塵。
她正凝神打量著,想看看有沒有現成可用的東西,忽然,身后傳來一聲悶響,以及小丫鬟短促的驚叫!
江泠月心頭猛地一跳,迅速回頭,只見那小丫鬟已經軟軟地倒在了地上,而那個引路的老仆,此刻眼中哪里還有半分老邁渾濁,分明閃爍著精光與狠厲!
不好!中計了!
這個念頭剛閃過,江泠月還來不及呼救或反抗,就感到后頸一陣劇痛,眼前一黑,整個人便失去了意識。在徹底陷入黑暗前,她似乎聽到那老仆壓低聲音快速說了一句:“得手了,快走!”
庫房的門被迅速關上,落鎖聲輕微卻清晰。院子里依舊人來人往,忙碌著喪事,無人察覺在這僻靜的角落發生了什么。
江泠月失蹤的消息傳到宮中謝長離耳中時,他正在御前值守。那一瞬間,他周身散發出的凜冽寒氣,讓周圍的同僚都下意識地退開半步。
皇帝尚在昏迷,宮中暗流洶涌,而他的妻子,卻在這個最混亂、最危險的時刻,被人劫走了!
謝長離指節捏得發白,眼底是翻涌的滔天怒火與冰冷的殺意。
皇帝還未蘇醒,他不能擅離職守,讓人將燕知秋叫來,低聲吩咐幾句。
燕知秋面色凝重點頭,壓低聲音回道:“大人,您放心。”
謝長離哪里能放心,偏偏他不能親自去尋人,“一定把夫人找回來,她的安危為上,其他都不重要。”
“是。”燕知秋帶上令牌火速出宮直奔莊子上。
燕知秋快馬加鞭,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沖到了城外的莊子。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透,莊子上掛起了白燈籠,在夜風中搖曳,映照著忙碌而惶然的人影,更添了幾分詭異與不安。
他徑直找到主事的秦氏,秦氏此刻已是六神無主,強撐著安排喪事,見到燕知秋如同見到救星,眼眶瞬間就紅了:“長離怎么沒來?泠月她……她就在庫房不見了!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夫人。大人現在不得離宮,讓屬下前來追查。夫人莫急,您慢慢說,越詳細越好。”燕知秋開口回道。
秦氏將江泠月為何去庫房的緣由講了,可其他的她就不知道了,“是莊子上的下人發現庫房被打暈的幾個人,這才知道泠月失蹤不見了。關系到泠月的名聲,也不能大張旗鼓尋人,而且還要打理喪事……”
燕知秋知道秦氏平日也不管國公府的庶務,現在遇上這種大事,還能在這里撐著已經是難得,他立刻說道:“屬下先去庫房看看。”
庫房已經被秦氏下令封鎖,原樣未動。燕知秋舉著火把走進去,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每一個角落。
灰塵里的腳印、倒地的痕跡、庫房后窗那微不可查的撬動痕跡……他蹲下身,在靠近后窗的地面上,發現了一點不同于莊上泥土的細微顆粒,撿起來捻了捻,又放在鼻端聞了聞。
“是京郊黑風嶺特有的紅粘土,混著一點……劣質燈油的味道。”燕知秋站起身,臉色凝重。
黑風嶺那地方地形復雜,多有廢棄的礦洞、獵戶遺留下的臨時居所,是個藏人的好地方,但范圍太大,盲目搜尋無異于大海撈針。
“那個老仆呢?”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