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南路98號，嘉德綜合超市門口，一輛懸浮車緩緩停滯，張云溪邁步走了下來。

    雖然此刻已是深夜，但明珠畢竟是國際之都，再加上喜迎春節，所以路上的行人和車輛并不少，很多路邊攤，都聚攏著吃宵夜的年輕人。

    街道兩旁的商鋪門口也都掛著各種燈籠，貼著對聯，福字，看著很有年味。

    很多年前，一些城市都開始禁止燃放煙花、爆竹，甚至有些地區的主要街道上，連對聯都不讓貼。再加上那時候的人生活壓力大，總是奔波于買房，買車，養家糊口，所以每逢春節，年味就越來越小。

    但隨著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以及民族自信感的不斷攀升，近些年來，各個城市反而有些“返祖”的跡象，都開始重視華夏的傳統節日。

    尤其是春節，現在真是氛圍感拉滿。光是明珠這邊就會定時開放三個春節風情街，那邊有免費的福字，對聯之類的年貨贈送，而且沿途建筑，都是按照唐宋元明清時代依次排列的，搞得有聲有色。

    張云溪下了車后，邁步走向嘉德綜合超市，見到里面有不少AI服務人員在忙活。

    渾身帶著酒氣和冷風，張云溪來到了超市大廳，沖著前臺的吧員問道：“您好，我問一下，有沒有一位姓姜的姑娘，在這兒留了東西？”

    “您稍等！”前臺AI服務生，低頭看了一眼記錄儀，隨即笑著說道：“有的，您說一下她的通信碼。”

    張云溪說出了姜馨的通信碼尾號，與對方接上了暗號后，AI服務員就去里面拿東西了。

    閑著無聊，張云溪扭頭掃了一眼四周，看見柜臺旁邊的加熱器內，擺放了不少熱騰騰的小食，牛雜、蘿卜什么都有，看著很香的樣子。

    “您好，幫我拿個一次性……！”

    “嘭！”

    張云溪剛想管服務生要個一次性餐盒，卻突然感覺后背被人撞了一下。

    “唰！”

    張云溪一回頭，見到一個長相非常漂亮的姑娘，穿著一套米白色的運動衣，手里提著幾個袋子，略顯莽撞地沖到了柜臺旁邊。

    她大概19，20歲的樣子，俏臉不施粉黛，皮膚卻晶瑩剔透，像個瓷娃娃一樣。

    姑娘甩著秀發，抬頭掃了張云溪一眼，沒道歉，也沒有說話，只伸手扒了扒他，意思是讓他起開。

    這一下把張云溪整懵了。他心說，你這撞了我一下，連個道歉都沒有嗎？讓人起開，連句話都不說，直接就上手，啞巴嘛？！

    那名姑娘可沒這么多心理活動，她擠著上前，將自己采購的東西放在了柜臺上。

    張云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心說這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素質這么差呢？

    好看的人可能都有特權吧，張云溪收回目光，走到小食加熱器旁邊，拿起一次性餐盒，就隨便弄了點東西吃。

    這邊剛吃上一口熱乎的，那邊去倉庫取貨的AI服務員就趕了回來，手里拿了一個大黑袋子，親手交給張云溪：“先生，姜女士留的東西都在這里了。”

    “謝謝！”

    張云溪伸手接起袋子，感覺還挺沉的：“她搞的什么啊？”

    說話間，張云溪彎腰看了一眼袋子里的東西，隨即怔在了原地。

    一整個袋子內，裝的全是祭祀用品，有無污染的纖維鮮花，有寄語卡片，還有一些現在專門祭奠逝去親人用的無塵紙、冥幣什么的。

    看到這個一幕，張云溪瞬間頭皮發麻，眼圈猩紅。

    是啊，他忘了！

    最近太忙了，不是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就是在準備執行任務中，多次負傷，養傷，這兩天剛有點清閑時間，又要研究怎么拜師。

    事實上，張云溪在臘月二十八那天想過要祭奠親人，可自己卻正在醫學觀察區期，根本出不去。而今天這一忙活，喝了酒，他就把這事忘得死死的了。

    想到這里，張云溪心中不免一陣自責，而且非常傷感。他的養父母，妹妹，雖然和他并沒有直接的血緣關系，但卻從未虧待過張云溪，這么多年一直視他如己出，不但給了他良好的生長環境，還讓他接受了高等教育，培養了他的人格和品格。

    親生父母，也不過如此吧？！

    “呼！”

    張云溪吐了口濁氣，心里既有些難受，又非常感動。

    姜馨不是一個愛說話的女生，她是一個思想成熟，性子有些冷的人，尤其是在經歷過家庭變故后，她更變得有些孤僻，完全不會主動對誰有明顯的情感表達。

    但是！她會把自己在乎的人放在心里，用行動去表達情感。每當張云溪出現危險，她總是第一個出現，默默地站在那里，會用最簡單的話，問出關心。

    這次也一樣，張云溪忘了過年要祭奠親人，可她記得……而且還提前買好了祭祀用品。

    如果不是今晚的年夜飯，吃的時間太久了，那她應該會陪張云溪一塊去祭奠至親的。

    看著袋子里的東西，張云溪感動地擦了擦眼角，心里感嘆自己的幸運。

    旁邊，AI服務員輕聲說道：“小姐，一共三百六十塊，謝謝！”

    話音落，那名撞了張云溪的姑娘，猛然扭頭，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

    張云溪回頭看向她，眉頭輕皺地問道：“有事兒？”

    “替我把錢付了。”姑娘理直氣壯地說了一句。

    “？？？！”

    正有些傷感的張云溪，聽到這話一臉懵逼，都快被氣笑了：“你說什么？”

    “替我付錢啊！”

    “你有病啊？！”張云溪問。

    “嘿嘿……！”

    姑娘看著他，莫名傻笑了起來。

    張云溪仔細掃了她一眼，突然感覺這人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

    “看什么啊？付錢啊！”姑娘又說了一句：“你不付錢，我報警啦！”

    這句話一出，張云溪瞬間反應了過來，因為他認出了對方的聲音：“我靠，你怎么在這兒啊！”

    “哈哈，大傻子！”姑娘大笑：“警覺性太差了，我說了三句話，你才反應過來。”

    沒錯，這位姑娘不是別人，正是戰忽門的大師姐景南笙！

    她第一次卸甲，摘面具的時候，張云溪正在昏迷，醒來后，朱祁鎮叫這姑娘回來，人家肯定已經把衣服穿上了啊。

    后來在小鎮，在AI管理局，景南笙都是穿著輕甲，戴著頭盔的。隔離期間，景南笙一直在女生宿舍，并且幾乎不參加任何公開活動，就連今晚的年夜飯都沒來吃。

    所以，雙方共同經歷過數次戰斗，但卻沒有真正的見過面。

    “哇，沒想到……你是這副尊榮啊。這太離譜，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張云溪挺驚訝地說道。

    “怎么了，我這副尊容嚇到你了？”景南笙瞪著大眼睛問。

    “沒，沒，你長得挺標志的。”

    “看在標志的份上，幫我把錢付了。”景南笙笑瞇瞇地說道：“我忘了，昨晚買了一些東西，零錢限額了。你要不來，我就得把付款碼發給粑粑，讓他付賬。”

    張云溪也沒摳搜：“行，看在你是我師姐的份上，我替你付了。”

    “回頭還你。”

    “哎呦，幾百塊而已。”張云溪故作大方：“以后還得多虧你照顧呢。”

    “呵呵，我買的東西，不能讓你請客。”景南笙一笑，伸手拎過袋子，也露出了里面裝著的大量祭品。

    張云溪看見后一愣，但也沒有多問什么。

    ……

    二十分鐘后，美麗的江畔旁，張云溪和景南笙來到了定點釋放煙花爆竹，過節祭祀的專用地點。

    這里有大量的垃圾車，有專門的規劃區域，提供便利。

    二人蹲在地上，點燃祭祖用的蠟燭，將一個簡易的耐高溫纖維盒取出來，擺在地上，放入了冥幣之類的物品。

    “嘭嘭嘭……！”

    一陣沉悶的聲響在對岸響徹，無數煙花升空，璀璨異常。

    張云溪蹲在地上，為死去的父母，妹妹，寫上了便于燃燒寄卡，眼神有些暗淡。

    景南笙在旁邊，拿著白酒瓶，沖著燃燒箱內潑灑：“過年了，爸爸，媽媽，你們多吃點菜，多喝點酒……！”

    說著，景南笙也仰脖抿了一小口：“咳咳……好辣呀！好吧，我還給你們買了點速凍餃子。”

    張云溪在旁邊聽不下去了：“喂，姐姐！餃子不能燒，燒不化，都糊了。”

    景南笙從餐盒內拿出一塊餃子，憨了吧唧地回道：“我就比劃一下，不燒。”

    說完，景南笙念念有詞：“新歡快樂啊，爸爸媽媽，我過得很好……！”

    就這樣，在張云溪注視下，景南笙拿著一個個餃子，假模假式的在火上比劃一圈，然后又一個一個塞進嘴里。

    全吃了。

    二十多個啊！一個都沒留，自己全干了。

    “你真有孝心啊！”

    “浪費糧食是可恥的。”景南笙用紙巾擦了擦小嘴。

    張云溪停頓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你的父母也……？”

    “對，巧了，我也是孤兒。”景南笙的雙眸中，并沒有太多的傷感之色，她很樂觀，也很開朗地說道：“他們去世很多年了。”

    “不好意思哦，我不知道。”

    “沒關系，大家情況都差不多，不用安慰我，不然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你，隨意一點哈。”景南笙站起身，大咧咧地說道：“唉，我這一輩子的經歷都可以寫本書了，二十歲就有師弟了。”

    “……呵呵。”張云溪尬笑了一下。

    “林老騙子是個好人，”景南笙瞧著他，順嘴說道：“他知道你一些親……”

    說到這里，景南笙突然意識到自己語失，立馬閉嘴了，不過張云溪還是察覺到了不對：“你說什么？他知道我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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