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親口講述的這個故事，聽著充滿了曲折，也有人為潤色過的痕跡。但對于張云溪而言，他內(nèi)心是相信的。

    原因很簡單，在這個故事中，有關(guān)于黑氣基因的起源，以及合眾聯(lián)盟的崛起，商君的照片，飛龍墓穴中的尸骸，現(xiàn)場等等，都與張云溪調(diào)查到的線索是高度吻合的。

    自天坑事件結(jié)束后，張云溪在沈敖和卡戴珊的口述中：赤區(qū)的家中：以及在王波那里，都一再證實了父親團隊中存在內(nèi)奸，但這個人究竟是誰，他們卻都不清楚。

    現(xiàn)在看來，商君擁有黑氣基因，并且對神龍病毒，天坑，行尸，以及輪回教會都非常了解。在加上他的年齡，突然崛起的經(jīng)歷，以及商顯在天坑的表現(xiàn)……都在一再證明著，只有他……才附和這個內(nèi)奸的身份。

    所以，賀文應(yīng)該不是騙自己，他說的雖然有潤色的成分，但核心點……應(yīng)該都是真實發(fā)生的事兒。

    商君！！

    他就是殺害自己母親，導致父親瘋掉，以及大哥被困天坑數(shù)十年的元兇！！

    這個仇恨，顯然是無法調(diào)和的，是一定要你死我活的！！臟血瞬間回想起了在天坑時發(fā)生的事兒！

    在那個陰暗且潮濕的洞穴中，云召明明已經(jīng)被灰氣左右了思維和意識，但依然認出了他，并用自身細胞枯萎為代價，替他激活了灰氣基因……

    在云召即將墜入深淵的那一刻，他還在喊：“與什么狗屁宿命相比，我更希望你能好好活著，萬事不要勉強……再見了……弟弟！”

    畫面輪轉(zhuǎn)，臟血又想起了在明珠市家中，看到的養(yǎng)父工作日記。他知道，在那個動蕩的年代，自己的父母有著怎樣的經(jīng)歷和處境……有著怎樣的責任，他們不是無端遺棄了自己的骨肉……

    事實上，對于小兒子的到來，他們是欣喜的，是感恩的！他們在南部的小城鎮(zhèn)內(nèi)，為他舉辦了寶寶宴……慶祝他的降臨。只不過后來又發(fā)生了太多事情，他們?yōu)榱吮Ｗo這個兒子，才不得已的讓他沉睡，并讓張云濤夫婦帶他回到了赤區(qū)。

    老實講，在不清楚這些事件之前，張云溪很難在心里情感上，去諒解自己的親生父母，因為他覺得，無論如何自己都是被遺棄的那以個。

    可當他明白了一切，知道了張燼夫婦當時的處境，以及無奈后，心里的堅硬情緒，早都被慢慢化解。

    尤其是，在他聽到賀文口述飛龍墓穴中的細節(jié)時，知道自己母親是被商君偷襲至死后……那內(nèi)心的憤怒和憎恨，就完全壓制不住的在涌動著。

    或許是血緣的力量無比強大，也或許是在最近的一段追查中，臟血早都對文字記載中，別人口述中的父母，產(chǎn)生了異樣的情感！！

    他克制不住的想要復仇！！

    如果是一年以前的臟血，他可能現(xiàn)在就會拿起王道之劍，告訴賀文，我愿意跟你干，我愿意去殺了他們！

    但一年后的張云溪，熱血仍在，可卻不在是那個莽撞且沖動的少年了。

    他知道賀文說這些事情的目的，也知道對方渴望他怎樣的回應(yīng)，所以……他內(nèi)心涌動著風暴，可外表卻出奇的冷靜。

    最終，臟血沒有答應(yīng)賀文的邀請，也沒有明確表達自己的意思，只帶著團子和姜馨離開了這個小鎮(zhèn)。

    當賀文與史問天，一同并肩目送他們遠走時，后者皺眉說了一句：“我總覺得，這次的談話……有一些情感脅迫的意思。”

    賀文扭頭瞧著他，臉色凝重的說道：“我不是神，也沒有時光倒流的能力！我無法立刻抹平聯(lián)盟部對他們造成的傷害，我也沒有時間，在去慢慢感化他們！我承認，現(xiàn)在跟張云溪講這些，出發(fā)點并不光彩，甚至有點小人。可它……就是解決赤區(qū)困境的唯一辦法。站在職業(yè)軍人的角度，我必須這么做！”

    “唉。”

    史問天看著臟血離去的背影：“現(xiàn)在講，確實有點殘忍。”

    “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怎么選擇吧。”賀文扔下一句后，邁步就走向了懸浮車。

    ……

    回去的路上。

    張云溪沒有馬上去叫天門的兄弟來接自己，只捋著街道，漫無目的走著。

    姜馨沒有打擾他，更沒有主動跟他交流，只靜靜的跟在后面，一路陪伴他前行。

    二人走出小鎮(zhèn)，遠離城區(qū)，穿過曠野和公路，來到了一處荒無人煙的原始雨林附近。

    夕陽垂落，大地鋪滿金黃。

    張云溪一個坐在光禿禿的石頭上，看著遠處的自然湖泊，以及水面上飛掠而走的鳥獸，呆愣的宛若一座雕塑。

    姜馨站在不遠處，用小手遮擋著刺眼的夕陽，正看著團子在遠處摘著野果，像原始一樣往嘴里猛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太陽西落，柔和的月光與璀璨的星辰浮現(xiàn)。

    張云溪起身，慢步來到了自然湖旁邊，他低頭看向躺在草地上酣睡的姜馨，忍不住伸手撫摸了一下她的額頭。

    她長長的睫毛抖動，緩緩睜開了雙眸，紅唇泛起一絲微笑：“……晚上呀，張先生！”

    張云溪坐在姜馨旁邊，雙眼望向遠方：“我想好了。”

    “……那說來聽聽吧！”姜馨扶著地面起身，側(cè)頭靠在張云溪的肩膀上：“我肯定不是一位合格的狗頭軍師，但……還算是一個比較靠譜的聆聽者吧。”

    “呵呵！”張云溪嘴角泛起微笑，雙眼凝望著湖面：“很顯然，賀文在這個時候……告訴我內(nèi)奸是誰，就是期望著，我能拿起劍，像個傻子一樣的去拼命！”

    “沒錯。”姜馨認同的點了點頭。

    “拋去一切道德和責任來講，我確實很被動。”張云溪淡淡的回應(yīng)道：“如果，我重新拿起劍，就等于是被賀文牽著鼻子走！！我還得繼續(xù)聽那些該死政客的調(diào)遣。可是……我要不拿劍，那商君每在這個世界上多活一天，那我心里的壓抑情緒就會多積累一分。如此大仇擺在眼前，我忘不了，也不甘心茍活一輩子。”

    姜馨靜靜聽著，不在多言。

    “兔兔，你有發(fā)現(xiàn)一件事兒嗎？”張云溪面色平靜，目光柔和的轉(zhuǎn)頭問道。

    “什么？”

    “從我們離開赤區(qū)開始，不論我們走到世界的哪一個角落，好像都有人能找到我們，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把我們牽扯到一件件復雜的事件中。”張云溪輕聲說道：“我最開始去歐陸，原本只是想找你，順便讓自己變強。可我就是不受控制的遇到了天神教會，就是毫無征兆的遭受到了圣貝倫政F的針對！！沒辦法，我只能跟丫丫姐合作，跟天門合作……一步步被事件推著往前走！”

    姜馨眨了眨雙眸：“對于這種遭遇，讓我想起來一句話。雖然很俗，但卻貼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準確，也不準確。”張云溪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剛才回想起這些經(jīng)歷，只總結(jié)出來一個道理！政客也好，超體也罷，只要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生物，亦或者是一草一木，都難逃規(guī)則的束縛。它看不見，摸不著，但卻真實存在著。孫悟空被鎮(zhèn)壓五百年是這樣，戰(zhàn)神血戰(zhàn)704是這樣！我親生父母遠走海外，也難逃死傷命運，這更是如此！！任你有通天之能，也難逃社會法則約束！小商小販要躲著城管，工人白領(lǐng)要為了一日三餐奔波……這些都是規(guī)則，每個人也都有每個人的苦惱。所以……我想好了，既然我無法改變規(guī)則，更無法逃避……那為什么不試著去做制定規(guī)則的人呢？”

    姜馨聽到這話，俏臉上浮現(xiàn)出震驚的神色：“……這不像是你能說出來的話。”

    “我以前一直在回避！說的更難聽點，就是有點懶，我不想讓自己過的太累，更不想承擔什么過重的責任，所以只愿意生存在小圈子內(nèi)，想著跟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一塊冒險，一塊生活，這就挺好了。”張云溪怔怔的看著前方：“但我發(fā)現(xiàn)，這是一種奢望。哪怕……我今天跑到天坑內(nèi)躲起來，也早晚有人會找到我。就像是你天天開車，就不可能不違章一樣。你懂我說的意思嗎？”

    姜馨緩緩點頭：“我懂！”

    “所以，我想好了。”張云溪很慶幸姜馨能理解自己，他雙眼放光的看著湖面，一字一頓的說道：“……我不會在為任何組織拿起劍！但我要當執(zhí)劍人！！用最快的速度，凝聚我積攢下來的人脈，重走我父親的路，創(chuàng)立新的進化者聯(lián)盟！！我要有話語權(quán)，我要參與規(guī)則的制定！！只有你足夠強大，才不會被動！”

    姜馨聽完之后，內(nèi)心擔憂：“可你父親的路失敗了啊！”

    張云溪扭頭看向她，嘴角泛起一絲微笑：“可現(xiàn)在的時代，也不再是他經(jīng)歷過的那個時代了啊！一切都變了！對嗎？”

    姜馨怔怔的望著他，沉吟許久后回道：“……我不知道你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但對于我而言，這也沒什么……總之吧……你在哪兒，我就在那兒！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世界上最浪漫的情話，莫過如此。

    月光下，二人對石半晌，臟血感覺時機到了，他臭不要臉的伸出手掌，摟著姜馨的脖頸：“張夫人如此待我……我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