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金色的鏈子已經要完全離開狐魔尊的身體了,她腿上的傷痕嶄新而恐怖,女人喘著粗氣,像是每一次呼吸都無比痛苦,似乎也因為痛苦,她的眼睛水汪汪的,楚楚可憐。
“唐真,你確實長大了。”她緩緩的開口,“像大人一樣更多的去嘗試做一些不會犯錯的選擇,而不是在千百條路里賭哪一條最正確的。”
唐真手中的法訣掐的很緊,“那師叔祖呢?為何不做出不會犯錯的選擇?你只要在這里安心恢復、等待此次事變的結果,就立于不敗之地,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是繼續維持那盟約罷了。”
“因為你只是長大了,而我已經太老了。”狐魔尊笑了,“老人沒有精力做那么多選擇,他們往往只有兩條路。”
“至于其他的路嗎,其實早就已經被堵上了。”
女人的笑意終于舒展,金色的鏈子脫落,隨后化為靈光向上直沖,恐怖的威壓席卷整個青丘山,所有妖獸都發出痛苦的嘶吼!
于是地動山搖,就好像這座山被人抽去了骨頭一般。
帝后璽在千年后終于重新綻放了它的光彩,極致的光彩將這個大殿照的無比的亮,三個人的臉都白茫茫一片。
狐魔尊的笑聲清脆而悠揚,唐真卻只是側頭看向北方,他在等天命閣閣主的反應。
帝后璽很快消失在天際,青丘山緩緩歸于平靜,山體搖晃產生的灰塵和碎石落在地上,
“好了,不要等了,你誰都等不到的。”狐魔尊一點點的站起身,此時的她依然是女子的模樣,但不知為何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一呼一吸間似乎天地都在響應。
“你的桃花崖尚且能拖住這些圣人,又憑什么認為我們做不到?”女人緩緩的開始向上飛起,奔著破碎的山洞頂端,那里有隱隱約約的天光。
唐真緩緩閉目,他即便心中有猜想,也忍不住嘆息一聲。
終究九洲是要都亂起來的,寄希望于魔尊們克制,倒不如認清現實。
“走!!”他忽然一聲暴喝!
手中的法訣牽著明光亮起!馬嘶聲響徹耳畔!
白光里,唐真拉著姜羽,一瞬便消失在原地,狐魔尊沒有任何動作,她只是仰著頭近乎貪婪的看著高空中那一點點微弱的天光,那是她好久未見的風景。
現在唯一可能打擾這一刻的兩個人離開了。
至于那些本該出現的人,卻早就沒有了出現的機會,所以程百尺的感覺的是對的,狐魔尊破關其實才代表這場大棋真正揭開帷幕。
。。。
東臨城,站在船頭的白發老頭親眼看到了那一道紅光在巫山山脈里飛起,那股威壓席卷小半個天地。
他微微嘆氣,帝后娘娘終究沒有扛住壓力。
他輕輕揉了揉土狗的頭,正欲邁步而走,忽然身子一僵,隨后緩緩扭頭,此時扭頭看到的方向正是船尾的方向,是這條河入海的方向,這個方向沒有高山和叢林,只有內海。
內海寬闊,遠處的地平線橫在那里如一道分割海天的劍痕,一切平靜的讓人覺得有些孤獨。
可老人的臉色卻并不平靜,那雙老邁的眼睛里似有驚濤駭浪。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片水系,他很清楚那條分割海天的線應該在哪里,此時它比以往高了些許。
很微小,但他很清楚在這個距離即便是毫厘的差距就代表著數十米乃至百米的波紋。
果然,此時的東臨城似乎也發現了問題,因為沿海的地方潮水忽然平靜了許多,好像是巨大的落潮!
漁民們茫然的抬頭,彼此交談商討,直到一聲震撼鼓聲在東臨城的城墻上響起!
所有人臉色都變白了,那是軍鼓,是每年開春海獸來襲時,東臨水軍才會擊打的軍鼓!這代表著海獸潮的來襲!
可是如今還未完全開春,怎么就有海獸潮了呢?
海邊的人們開始往城中奔跑,東臨城的城墻上狼煙四起,陣法開始波動。
但河道上,老人依然沉默的看著內海,他并不在意所謂的海獸潮,他所在意的是那條線,它為什么越來越高了?
老人懷里的小土狗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不斷地往他的領口里鉆,似乎想躲進去,但卻把屁股和尾巴露在了外面。
忽然,有一道靈光劃過天際,落到了老人的手中,那是一只紙鶴,已經浸濕了大半,老人伸手拆開,掃視了一眼,隨即抬起頭再次看向那條線。
“原來如此。”他低聲的感嘆道。
此時那線已經逐漸的清晰,原來那并不是地平線,而是浪頭,是海嘯!
內海怎么會生出如此巨大的海嘯呢?
老人緩緩伸出手,他像是撥弄白紙一樣,對著內海上空的烏云輕輕一抹,于是烏云被他抹開了一大片,裸露的天空是深藍色的,而在那天空之上,隱隱可見一道讓人失語的巨大的身影!
即便是撥開云層所露出的也不過是它身軀的一角!
但,已經足夠了,因為能看見它緩慢的扇動著自已的鰭,那是一條魚,一條在在高空中飛向東臨城的大魚。
大雨忽然從高空落下,不!不是雨!是被攪動到高空的海水!
東臨城的法陣猛地亮起,軍號聲軍鼓聲連綿不斷!人們震驚又瘋狂的看著那比東臨城城墻還高的海嘯一路卷來。
海獸們也被卷在其中。
老人微微閉目,他輕輕揉了揉夾著尾巴的小土狗,低聲道:“你我終究沒有算過他們。”
小土狗探出頭,嗷嗷兩聲,舔了舔老人滿是褶皺的手。
冬盡春來交接之日,有鯤鵬從東海而來,于東臨登陸,引大浪,破城墻,驅海獸,一時間軍民死傷無數。
有高人駕小舟于云上與其相撞,聲如磬鐘,磬響八聲,鐘鳴九次,忽聞巨獸哀鳴,墜入內海,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