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閣的算計其實很好理解,它總部位于中洲,核心分部十二個,以生肖命名,其中龍、牛、猴三處都在中洲。其內(nèi)部除了畫師和部分掌事,主筆基本都是不得志的儒生,讀書是需要錢的,在天命閣旗下產(chǎn)業(yè)兼職是很常見而且算得上不丟人的寒門謀生手段。
所以天命閣的基層有著廣泛的親近儒門的基礎(chǔ),在程伊發(fā)動儒道之爭這個關(guān)鍵節(jié)點,本來只是某一個編輯部追熱度的百晦榜以及‘再紅妝’項目,忽然變成了天命閣主推的新興大榜。
你以為是嘲諷紅兒實則是黑唐真,你以為是黑唐真內(nèi)里是敗壞紫云仙宮的名聲,看似敗壞的是紫云仙宮,實際打的是全體道門的臉。
天下道門年輕一代第一人,始亂終棄!
嘖嘖嘖!聽起來多么順耳!
歸根結(jié)底,儒門是不能接受唐真在青年一代修行者中擁有那么巨大的影響力的。
所以百晦榜只是第一步,很快就會有第二步出現(xiàn)。
。。。
蕭不同離開了小院,此時已經(jīng)申時,傾斜的日光打在望山城錯落起伏的樓閣之上,剪出一個個好看的方形,凡人們已經(jīng)回歸了生活,日出日落間,再龐大的情緒也會逐漸平淡,只有挨家挨戶掛著的白幡提醒著晚風(fēng),今晚月色大不如前。
蕭不同走的平穩(wěn),不像是一個傷勢未好的病人,真元的補充讓他的身體開始快速恢復(fù),也省的他經(jīng)歷唐真那番凡人的掙扎,他倒是樂意掙扎的,或者說他寧可自已在被追殺,然后不斷地逃亡,這樣起碼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他唯一接受不了的是,自已無所事事的坐在一間小屋子里,等待一個結(jié)局。
他不懼怕任何結(jié)局,只是懼怕等待。
這個少年的心足夠透徹,已經(jīng)看到了發(fā)生這一切的根本緣由,但看的越清楚,心里卻越無力,他理解師叔祖和每一個蟾宮的天仙,但理解不代表這一切是對的,可是不對又如何?
蕭不同這兩天只在想三個問題。
祖師希望我如何做?
如果是唐真會如何做?
為了南洲和蟾宮到底該怎么做?
他想了好多,有王道有霸道有茍道,少年意氣舉旗反抗蟾宮、投靠強援背水一戰(zhàn)、逃離南洲修成圣人回來復(fù)仇等等等。
但最終他什么也沒做,只是來到了街上,想找到一個月亮。
師叔祖用了半生謀劃,做了如此多,如今已經(jīng)成功達成夙愿,之后便是同樣謀劃了許久的蟾宮和南洲改革。你蕭不同就算反旗揮舞的再有力,你對南洲和蟾宮有什么規(guī)劃嗎?能做的比白生更好嗎?說不定你鬧得越大,中洲的儒門越是開心。
你說你要茍成圣人,且不說天賦的兌現(xiàn)本就是賭博,你可知道,白生僅有三年壽命啊!
等你成了,回到蟾宮,迎接你的只會是一具枯骨,你又能做什么?挫骨揚灰?還是將改造好的蟾宮和南洲都毀了,給祖師陪葬?從頭再來?
那到底誰才是壞人?誰才是南洲的英雄?
一件錯誤的事發(fā)生了,造成了一個向好的未知的結(jié)果,你該怎么做?
如果懲罰犯錯誤的人,就會連帶影響這個結(jié)果,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你就無視他犯的錯?
晚風(fēng)刮過街道,蕭不同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他看向街巷旁,是一個小棚子,正有大漢拿著蒲扇對著幾個開了封的壇子扇動,要將里面濃郁的酒香扇到了街面之上。
蕭不同從不喝酒,因為烈酒傷身。
傷身不長壽。
“多少錢?”
“一碗一文,一壇十文,自家釀的好酒!”大漢抬頭,發(fā)現(xiàn)是一個俊俏的小郎君,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唯一可惜的是少了一只胳膊。
“我用這個跟你換一壇。”蕭不同當然是沒有銅錢的,但也不是純粹的不食人間煙火,他隨手掏出了一個玉佩,上面刻著一個字‘蟾’。
大漢哪能不懂這個路數(shù),明顯富家子沒帶現(xiàn)錢,用身上掛件抵酒,到了晚上必然有家丁敲門拿銀疙瘩往回贖!也不廢話,接過玉佩,將一壇酒直接遞了過去。
“您抱好!”大漢高喊一聲,“好喝下次再來,我常年在此處開攤!”
這是在告訴對方想贖的時候來這找他。
蕭不同獨臂抱著酒壇在街邊矮凳落座,此時壇子在懷中,聞到的酒氣反而不如剛才街上走來時的香了,更多的是一種辛辣刺鼻。
他有些后悔,但還是決定嘗一嘗,于是單手舉起壇子,像抿茶一樣抿了口酒壇里的清澈湯水。
“嘶嘖。”他皺著眉,覺得自已鼻腔里都在發(fā)燙,這酒進了口,鼻子先受罪!
到底是誰說酒水好喝的?除了辛辣沒有一點其他的感覺!
“酒不是這么喝的。”身旁有人開口。
蕭不同側(cè)過頭,看到一個小姑娘坐在旁邊的長椅上,雙腳離開地面一搖一擺,此時她正仰著臉看著天空,似乎在找什么東西,西下的日光打在她的鼻尖,勾勒出精致的側(cè)臉。
“屏住氣,閉上眼,一大口,咽下去,然后喊!”小姑娘沒有表情的教導(dǎo)著他。
蕭不同閉上眼一仰頭,他清晰的聽見那辛辣的水體在嘴里嘩啦啦的響聲,然后是自已吞咽的聲音。
“啊——!”他張著嘴發(fā)出了低喊,低著頭嘴角有口水滴答落下,這個冷面帥哥整張臉都開始泛紅了。
蕭不同終于理解了酒水的真正用處,止痛,連那無時無刻的幻肢痛都忽然不再清晰了。
“你酒量不錯。”小姑娘面無表情的贊揚了他身上最沒有意義的優(yōu)點。
蕭不同緩了好一會,才站起身,認真而恭敬的對著姑娘躬身行禮。
“玉蟾宮蕭不同,見過紫云道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