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城主府大堂燈火通明,全副武裝的兵甲舉著火把守在府里各處,壓抑與恐懼在無聲的黑夜里蔓延。
唐真很難理解云火觀主的死亡帶給北陽城的沖擊,但此時他看到的每一個人臉上都寫滿了不安和惶恐。
連百無禁忌膽大妄為的姚安饒如今都坐在角落里小聲念叨著什么“:我只是讓你別回來,沒讓你死啊!”之類的瘋話。
“:派人!立刻派人去朝陽城問清楚!不!正好太子還在,請太子來這里調查!一位筑基境的修士死亡,再怎么樣朝廷也必須徹查此事!”
北陽城里的大人物們此時吵成了一團,姚城主抿著嘴沉著臉不發一言。
“:早就派了!已經有三批斥候拍馬加急去了!最遲明天中午就會回來!”
“:有什么用?敵人定然是在道路中間截殺的觀主,你怎么保證那些斥候能到達朝陽城,說不定過兩天就在碼頭見到那些斥候的尸體了!”
“:那你說怎么辦!?”
。。。
唐真沒心思聽他們吵架,他并不了解北陽城的權力結構,也沒什么危機感,一個筑基境的修士死了而已。
許是遇到山精野怪,許是仇家尋仇,又或者魔修奪寶,這種事不是很平常嗎?死了就死了唄!野修之路,朝夕生死本就是常態。
不過作為城內僅存的‘仙師’和第一目擊證人,他也不好提前離場破壞氣氛,只能將眾人的緊張歸結于這小城市平靜太久,突然出點事讓大家過于興奮了。
正欲說點什么緩和一下氣氛時,忽的議事堂門外急促的腳步聲響!
大門被猛地撞開,一個衛兵面色驚恐的沖了進來。
“:城主!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聽到這話眾人像是受驚的兔子紛紛在椅子上彈起。
那衛兵顫抖的伸手指著外面道“:河里又發現漂子了!”
“:你腦子是裝了豬糞嗎?這幾天河漂子還少嗎!用的到你在這鬼喊!怎么處理還要我教你嗎?撈上來送去仵作那!”大嗓門的武將氣的破口大罵,現在大家神經緊繃,你慌慌張張跑到這就因為幾個淹死的死鬼?
那衛兵打著顫道“:撈。。。撈不上來啊!”
。。。
天色混黑,月光不明,眾人打著火把趕到碼頭,大家終于理解衛兵為什么說撈不上來了。
本來還算寬敞的城內水道此時已經徹底堵塞,僅僅是火把覆蓋的區域就已經擠滿了人,漂浮著的身體彼此交疊,它們隨著水波緩慢的起伏,猶如一只巨獸在呼吸一般。
而整條河上,目之所及幾乎看不到一輪完整的月亮倒影,可以想象這是怎樣密度的尸潮。
完全不用撈,這些河漂子自已就被擠到了岸上,不時還隨著河水起伏,碰撞木船發出砰砰的聲音,與它們一起的是滂沱的臭氣和蠅蟲,嗡嗡嗡的密密麻麻,落在火把上發出滋啦啦的聲響。
“:何時。。出現的!怎么會突然變成這樣!?”有人聲音顫抖。
“:就在今日晚間,是尋河的更夫突然發現的!”衛兵慘白著臉“:都是。。。都是從上游朝陽城那邊飄過來的!”
“:出大事了。”姚城主面色陰沉似水。
不用他說,在場眾人都意識到了這點,這么多死人,不是有大瘟疫就是有大屠殺。
唐真微微屏息,他感覺自已的汗毛根根立起,一股涼意順著脊背蔓延,半仙之體有了反應。
這些尸體上染了魔氣!!
其實也不用半仙之體判斷,在場所有人都想到了那近乎唯一的可能性——“妖魔作祟”。
如果說云火觀主的頭顱讓北陽城的大人物們感到不安,那么滿河的浮尸則徹底引爆了城里所有人的神經。
平頭百姓的恐慌來的更駭人,奇怪的傳言比尸臭傳播更快,即便已經調集駐扎在城外的戴甲兵士進了城,夜晚巡街的數量也翻了幾倍,依然無法穩定動搖的人心。
因為,那渾紅色的河水和被堆成山焚燒的尸體比百十個兵士看起來震撼的多。
在這風雨飄搖之際,一場真正的風雨伴隨著雷聲突然降臨。
真是萬幸,連續幾日巨大的雨幕隔絕了動搖的人心彼此傳遞不安,也沖刷了血污骯臟的河道,河床漲水,即便有漂子也很快起起伏伏順著河出了城,猶如急著趕路的旅客一般。
大家眼不見心不煩,紛紛躲在自已家里念叨著被雨澆了會著涼,著涼就會得病,得病就會死,然后心安理得的不出門。
唐真也不例外,雨聲敲打著支出去的窗沿,砰砰響個不停,讓他不得不提高說話的聲音。
“:修道與學術法是兩回事,修道天賦好的破境很快,但不一定擅長打架,煉神境打死金丹境修士并不少見,這一點往往在魔修身上體現的較為明顯。”唐真盤腿坐在小桌前一邊剝桔子一邊普及修真界的常識。
而坐在桌子對面的則是坐的筆直的紅兒和依靠在她身上打著哈欠的姚安饒。
自打紅兒開始修道,她整個人就變得沉靜了許多,氣質突然成熟起來,而姚安饒恰恰相反,學了佛法的她越來越肆無忌憚起來,以前身上的那層佛性明華不知去了哪里。
“:魔修比較厲害?難道不該是正道厲害嗎?”紅兒問。
窗外天氣暗沉,雨聲連綿,讓人生出困意,姚安饒好似要靠在紅兒身上睡去。
“:當然是魔修打架厲害,他們本就是貪圖力量而走入邪道的人,若是入了魔打架還打不過別人,那干嘛不走正道?取他人性命養自已道行,又快又強!”唐真說的理所當然,將橘子送入口中,立時酸的臉都扭在了一起。
姚安饒看他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紅兒遞給他一杯茶水繼續問道“:那正道怎么辦?”
唐真白了一眼姚安饒,這橘子就是她拿來的,很難不懷疑她是故意的!
“:什么怎么辦?正道又不是為了打架而修道,修道是為了追求長生養性,學幾手打架不過是防止意外而已,有的人背靠師門一輩子不下山,修到煉神境還沒學過一個術法呢!正道那邊流行的法術都是什么凈身術、養神術之類的。有一段時間還特別流行過一個仙女照壁的法術,能在墻壁上映出一仙女舞動,甚為清雅。”唐真講起法術有些忘形。
姚安饒也感興趣起來,她湊過來問道“:你會嗎?”
唐真一愣,連忙擺手“:我不會!”
“:切~”姚安饒又躺了回去。
說不會當然是騙人的,唐真當初為了攢系統的術法點數,沒少參加這種集會,那里的修士每個人都會幾手休閑術法,而且月月更新,雖然沒啥實用價值,但對于唐真來說無疑是自動生長點數的寶庫!
“:再說會也沒用,那道法術如今已經失效了,它本是清泉宗的一個奇葩偷窺自已師姐跳舞時有感而出的一道法術,他還因此得了九洲清宴的頭名,可惜后來。。他那師姐下山辦事,被人認了出來,非拉著她問‘你是不是就是那個舞女?’”唐真面色悲戚,語氣還帶著幾分憐憫。
“:然后呢?那個偷窺狂怎樣了?”姚安饒好奇地問。
“:不知道,那之后好多年沒見了。”唐真看向窗外雨幕,不知是為那個人渣傷心還是可惜那道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