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道試在大虞科貢掄才中,是起到承上啟下作用的,每三年舉行一次,各道所轄府縣的學子,凡是通過府試者均可參加,除卻一些特殊原因所致,大虞十六道皆如期開科,每次道試的召開,對大虞十六道學子而言,都是一次決定命運的關鍵較量!!
對于那些年輕學子來講,一次沒有考過道試,尚可待三年后再戰,畢竟年輕就是最大的本錢。
可對那些年過而立、屢試不第的來講,這心態就完全不同了,所以在各道所開道試前會看到形形色.色的人。
有意氣風發者。
有沉默寡言者。
有麻木遲鈍者。
有神經兮兮者。
這能見到的太多了。
人與人是不同的,有的生來富貴,有的出身寒微,當然最多的是介于兩者間的,這也就使每個人的起點是不同的。
之所以道試是一道坎,因為在這一層次高中,還有科貢,唯有在此脫穎而出,方能徹底改變命運。
而從正統四年起,科貢就變了性質,在原有的一場考試下,形成了會試、殿試兩場考試了。
能在殿試中脫穎而出的,會被授予新科進士稱謂,在通過金殿傳臚、新科游城后,便有了天子門生的殊榮,這不知叫多少學子神往。
可與之相對的,也在民間又另一種聲音。
這的確是增加了掄才的含金量,使得中樞能夠遴選出一批良才,但這也增加了考試的難度。
畢竟按先前的,只要通過科貢就躋身仕途了,可現在呢,通過了會試,還要進行殿試,這意味著多了一重淘汰的風險。
盡管說在正統四年后,中樞一些有司允許通過會試,卻沒有中榜殿試的學子,可以在通過考試后,入職所在底層官吏,可有殿試高中后的種種光輝,使得這條路顯得黯淡許多。
世人眼中只見狀元、榜眼、探花郎,還有被概括的新科進士,誰又記得落第的會試學子?
故而在這次的道試召開前,不可避免的就出現了一些輿情。
“這場雨下的不是時候啊。”
京畿道刺史府。
窗外雨聲淅瀝,檐水如淚垂落,刺史宋紀眉頭微蹙,看著窗外的雨勢,輕嘆一聲道:“要是持續幾日,等到道試召開,大批學子進貢院參考,難免會出現染傷寒者,萬一出現了時疫就不好了?!?/p>
“是啊?!?/p>
張洪聽聞此言,表情帶有凝重,“此事必須防范于未然,如果京畿道試出現狀況,必對朝野產生極大影響,甚至是震動??!”
宋紀點點頭沒有說話。
這次所召道試跟以往是有很大區別的,在中樞格局大變,今上權勢穩固,地方生有敬畏,對外殺敵揚威下,正統六年的這次道試,注定將被賦予非同尋常的意義。這不僅是一場選拔人才的考試,更是一次彰顯朝廷威儀、凝聚天下士心的關鍵之舉。
最直觀的存在,是這次道試的考題是由中樞親定的,而非沿用舊例擬定,且十六道主副考官及主要官員皆是由御前欽定的,關鍵是各道由于舉辦時間不同,故而負責押送考題的是由禁軍、錦衣、禮部等有司抽調人手聯合押運,考題密封完整,直至道試正式開始,由所在主副考官啟封,以此確保萬無一失。
當然知曉這些的,僅限于中樞部分有司。
再說這次道試本身,參加學子的規模相較往屆增幅很多,這是有原因的,一個是今上強勢崛起下,橫掃了自克繼大統以來的種種質疑、擔憂、抨擊等,一個是對外征伐北虜所取傲人戰績,對天下帶來的震動及震撼,一個是自正統三年以來,今上持續對吏治整頓,揪出一批批貪官污吏、奸佞敗類……種種因素推動下,使凡有資格參加道試的學子,幾乎全都參加了所在道的考試。
這一個是中樞層面的,一個是地方層面的,前者表明了堅定掄才的決心,以確保選拔之公允與權威,后者反映了天下對朝廷的歸屬,愿意通過這樣的選拔躋身仕途,來叫這個天下越來越好。
可這只是表象,如果天下事,都能像表象那般清明,便不會有那般多不好出現,這就不得不提表象下藏著的種種了。
“各地舉辦的文會、詩會看似熱鬧,實則卻暗藏眾多算計與試探?!睆埡槊碱^微蹙,看向宋紀說道。
“宋大人,無論怎樣京畿道這次考試,務必要圓滿落下帷幕,不能有絲毫讓人詬病之處。”
“不然一旦被別有用心之輩利用,不止中樞及京畿會起風波,還會使其他各道出現狀況?!?/p>
宋紀微微頷首,目光沉靜,“大人所慮極是。京畿為天下要沖,其風向所動,牽一發而動全身?!?/p>
“何況今上對此次道試寄望甚深?!?/p>
“如若此處稍有差池,必成燎原之始,被別有用心之徒煽風點火,推波助瀾!!”
“如今京畿道各地學子云集,背后牽連甚廣,僅是今下掌握的情況,就有不少學子跟虞都,京畿,甚至別地諸群體有緊密聯系?!?/p>
“即便考題沒有外泄風險,然人心難測,尤其是那些借著文會、詩會等名混淆是非,探聽風向之人,須嚴加留意?!?/p>
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警覺。
一場牽扯眾多的博弈已悄然鋪展開。
有些事是不會消停的。
“后日,宋大人就要與本官一道進貢院了,直到道試結束方能出來。”張洪露出些許猶豫,對宋紀的語氣也有不同,“道衙這邊,道城內外,還有……”
“放心吧,宋某皆已安排妥當?!?/p>
不等張洪把話講完,宋紀便開口道:“在此期間自會有人負責好對應事宜的。”
“如此就好?!?/p>
見宋紀如此,張洪便不再多言,只輕輕點頭。
說起來,在這個時候他與宋紀都應前去貢院,以等此次道試召開,但在此之前,發生的事太多,以至二人沒有隨其他官員一起。
這也就是此次京畿道考題,乃是由中樞親定的,且由禁軍、錦衣、禮部等有司抽調人手聯合監察,不然張洪斷不敢這樣做。
別的不說,只一個考題泄露,一旦引發科場舞弊之事,那他的仕途就跟著終結了,甚至鬧不好,這個恥辱會背負一生。
‘林凡……’
而在張洪思緒萬千之際,宋紀心頭同樣如此,一個個人名在他心底涌出,這使宋紀的心情很是不好。
本以為在京畿道刺史的位置久了,對于京畿道的種種已了如指掌,可近來諸多異動卻顯露出他掌控之外的暗流。
別的不說。
單單是在一些文會詩會等場合,有一些人提及了科貢,提及了會試殿試,繼而引起了不小的爭辯,這就讓宋紀心中隱隱感到不安。
因為他看出這背后的算計。
那些看似即興的辯論,實則步步為營,暗藏引導,意在挑起輿情風向,繼而指向今上欽定的兩試,其用心之深,實為動搖國本。
宋紀眸光微冷。
針對這樣的狀況,他也順勢做了布局,他倒是要看看,待他離開道衙,前去貢院,到底會有哪些風波起來??!
官場就是這樣,有太多的處心積慮是藏在暗處的,如果你不能適應,警惕性不夠高的話,說不定在什么時候就被卷進風暴之中,而這帶來的后果一向是不好的,唯有少數方能實現絕地反擊??!
更何況,今上對此次道試寄望甚深,意在選拔真正堪用之才,若有人趁機攪亂局面,不僅壞的是科舉清譽,更是直接挑戰天子權威,這所帶來的罪責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