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燃忐忑的進了巡視組辦公大樓。

他沒想到領導居然要見他。

沈煥然在電話里什么也沒說。

“稍等。”

門口的人對高燃說，“沈書記他們和領導還在里面談話?！?/p>

高燃在門口等待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人過來通知他可以進去了。

高燃在對方的引導下進了會議室。

一個約莫七十歲左右的男子坐在上席，沈煥然和季正德分別坐在他兩邊。

高燃非常恭敬，卻不知道該往哪里坐。

男子輕笑：“年輕人，別拘謹。”

沈煥然給了高燃一個眼神，示意高燃就在他們對面坐下。

高燃這才入座。

“你對足球了解嗎？”

他居然想跟高燃聊足球。

高燃當然不敢說自已了解，“如果從一個球迷的角度上來說的話，我還是有些了解的，但從專業角度，我可遠不如那些體育界的專家。”

男人微笑道：“那你就從球迷的角度講講，我也是個足球迷?！?/p>

高燃下意識的看了沈煥然和季正德一眼，見兩人都不說話，只能硬著頭皮說：“每次看他們踢球，我既是期望，又是忐忑，最后會變成失望?！?/p>

男人忍不住笑了，看著沈煥然和季正德：“一波三折啊。”

沈煥然和季正德賠笑。

“還有呢？”

男人又看著高燃，眉宇間幾分期待。

“我們曾經也是亞洲強隊，但為什么會沒落？”

“作為一個球迷，其實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p>

“后來我想明白了，主要有五個方面的原因?！?/p>

高燃說到這里，看向了老人。

男人微微一笑：“我們都是球迷，說出來，讓我們共勉一下，沒關系的。”

高燃點頭。

“第一方面的原因，偽職業化?！?/p>

“94年甲A聯賽啟動，但俱樂部仍然由地方體育局與企業拉郎配，球員仍屬體制編制，形成企業砸錢，卻仍然保留著體工隊的內核，這種割裂模式是不可能會取得成功的。說白了，我們的改革根本就不徹底?！?/p>

“第二方面的原因，青訓斷層?！?/p>

“后來體工隊體系瓦解后，職業俱樂部青訓投入嚴重不足，全國青少年注冊球員居然從90年代的65萬，暴跌到了如今不足5萬，導致我們足球的根基完全沒了。”

說到這里，高燃再次猶豫。

男人卻投去鼓勵的眼神。

高燃沉聲說：“第三個方面，管理腐敗?！?/p>

沈煥然和季正德相視一眼，這也是個根本問題。

“足協管辦不分，裁判選派、升降級規則成了他們權力尋租的工具?！?/p>

“比如98年陽城嗨獅保級費事件，其實已經暴露了系統性黑哨。而這一次的腐敗，更加嚴重、更加系統，如果我們再不建立關于足球領域的司法體系，縱容腐敗滋生，助長這種腐敗行為，足球一定會爛到根子里，成為全國人民眼中的笑話?！?/p>

高燃說完才覺得自已有些激動了。

男人卻繼續投給高燃鼓勵的眼神：“說下去?！?/p>

高燃深吸口氣：“第三，短視的政策。為了豪賭世界杯，取消甲A降級，導致甲B升級惡性競爭，摧毀了聯賽的公信力?！?/p>

高燃越說越大膽，“最后一個方面，我們的文化根基已經瓦解了，拜金主義蔓延，球員為俱樂部高薪出工不出力；家長因假球黑哨頻發、職業保障缺失，視足球為升學絆腳石，社會參與根基瓦解，足球完全淪為了資本謀利的工具！”

說到這里，高燃擠出笑容：“我只是從一個球迷的角度來講的?！?/p>

男人微笑道：“你是個資深球迷?！?/p>

高燃莞爾。

男人起身。

所有人都跟著起身。

直到男人離開，高燃緊繃的精神才松下來。

沈煥然和季正德看著高燃，臉色有些復雜。

年輕就是好啊。

他們每說一句話都要判斷一下是否能說出口，但高燃似乎沒這方面的擔心。

“高燃，這件事馬上就會塵埃落定。”

沈煥然拍著高燃的肩膀：“回去休息吧，等消息。”

高燃點頭。

沈煥然低聲說：“段家、陳家……都施壓了?！?/p>

高燃眼中精光一閃。

大局已定！

……

第二天，齊老的八十歲大壽，根本沒人去。

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這次沒人能救得了齊滿江等人。

很快，高層很快便定下了調子。

齊滿江等人都要坐牢，沒有特例。

這一次的腐敗問題，要從嚴從重處理，給大眾一個交代。

高燃真沒想到自已的努力居然真的成功了。

哪怕得罪了齊顏兩家，高燃也覺得是值得的。

當天下午，巡視組便開始進行收尾工作。

完成了最后的收尾工作后，高燃返回了總局。

大家看高燃的眼神卻有些奇怪，有種敬而遠之的感覺。

高燃微微一怔，隨即便想明白了，這些人是怕他舉報。

當你被貼上一個反腐斗士標簽的時候，別人當然要對你敬而遠之。

說句難聽的，下班吃飯，人家都要避開你常去的地方，跟你打電話，人家都要考慮一下，你是否會錄音設套。

高燃一笑置之。

笑罵由你，我自為之；家藏萬貫，唯我獨享。

“高燃，宋局長找你。”

總局辦公室過來通知高燃。

高燃點頭，趕去了宋朝陽的辦公室。

宋朝陽把文件遞給高燃：“看看這份文件?！?/p>

高燃一看，居然是陳舒婷給他看過的那份文件，只不過現在這份文件已經套上了紅頭，作為內部資料印發給了各部門的領導。

“明天去中樞組織部抽簽?！?/p>

宋朝陽說：“希望你能抽到電影改革?！?/p>

高燃苦笑，這可不是一般的難。

“這次你們一共有24個人參加專題研討會，背后卻只有4個領導要人?！?/p>

“專題研討會結束后，其中8個人會隨隊參加世貿代表團的談判。談判結束后，只有4個人會被留下，去領導那里報到?！?/p>

“最后被淘汰的20個人，大概率會被分配到各部，跟著各部的領導，也算是非常不錯的安排?！?/p>

宋朝陽看著高燃：“希望你成為那最后留下的4個人，去抽簽吧?！?/p>

高燃接過文件：“謝謝宋局?！?/p>

宋朝陽微笑道：“其實我希望你跟著我，但你應該有更好的去處?！?/p>

高燃還想說話，宋朝陽擺擺手：“去吧?！?/p>

“謝謝宋局。”

高燃當即趕去抽簽。

不過抽到簽后，他卻愣住了。

其他人看到他抽的簽，搖了搖頭，這絕對是個“下下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