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準點落地。
戰司航一家到機場沒一會兒。刀雪便帶著人從機場走了出來。
離老遠他們便看到了彼此。
上次見面還是過年的時候。刀雪比那時候看起來淡薄了一些。因為瘦,臉頰的皮膚有些下垂,顯出了法令紋,讓她看起來有些兇。
來的路上宋青君已經給小多魚介紹過刀雪,所以在刀雪靠近后,小多魚立刻熱情地朝她喊道:“大伯母。”
戰嘯野也跟著打招呼,“大伯母。”
刀雪看都沒看小多魚一眼。對戰嘯野笑著點了點頭。然后拉開車門上了車。
戰嘯野不悅的蹙眉。
宋青君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
戰司航可不慣著她這副捧一踩一的行為,上了車便直接對刀雪道:“嫂子,這是我女兒,小名小多魚,大名戰年年,她剛才和你打招呼,你好像沒聽見。”
刀雪眸中閃過一絲詫異,這才將目光落在小多魚身上。
視線將她從頭打量到尾,沒看出她有什么特別的。
小多魚剛才喊人沒有得到回應,現在不高興搭理她了,趴在宋青君懷里,給刀雪一個后腦勺,兩只小啾啾都寫滿了倔強和生氣(〝▼皿▼)
“好好的,突然認個女兒做什么?”
戰司航不希望別人因為小多魚給戰嘯野沖過喜,就看輕她,便道:“和這孩子有緣分嘛,我和青君一直都想要一個女兒。”
“想要女兒那就自已生啊。”刀雪云淡風輕地看著窗外說道。
宋青君深呼吸,勸說自已,刀雪心里有病,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戰司航眉頭皺緊,對于刀雪的反應感到十分詫異。
他以前去芬國出差的時候,偶爾會和刀雪見個面,但次數很少,大多數情況都是通過助理和保鏢確定她的安全。
偶爾的幾次見面,刀雪都表現的很客氣禮貌。
以至于戰司航都忘了,十年前她和戰司衍吵架,吵的整個戰家都能聽到。刀雪的壞脾氣更是傳遍了港城上流圈子。
一路無話,到家下了車,刀雪語氣冷淡的直言道:“我累了,先回去休息,晚上再去見老爺子老太太。”
說完讓傭人拎上自已的行李,轉身就走。
我行我素且很沒有禮貌。
這回不僅戰司航,連宋青君都忍不住發出質疑,“大嫂這次回來變化好大。”
以前刀雪脾氣雖然不好,但基本的禮儀還是有的。
像現在這樣下了飛機連老爺子老太太都不見,自顧自回去休息的事,以前從沒發生過。
戰司航猜測,“恐怕是因為陳思穎的事。”
宋青君問道:“若是大嫂不能接受那個孩子怎么辦?”
戰司航理所當然,“她不能接受就留在家里養啊。”
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想過強求刀雪必須養那個孩子。
通知刀雪,一方面是因為她是戰司衍的合法妻子,擁有知情權。另一方面也是覺得她孤身一人,也許會想要養個孩子在身邊也說不定。
如果她不同意也無所謂,他們戰家不至于連一個孩子都養不起。
宋青君無奈。要是這么簡單就好了。
如果刀雪也是戰司航這么想,她今天根本就不會回來。
等著看吧,沒完呢。
果不其然,晚上刀雪過來主宅吃飯,老爺子老太太都沒有提及她下飛機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的無理行為。
她自已也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連一句客氣話都沒說。
大家剛坐到飯桌上,小多魚正盯著雞翅準備下手,刀雪忽然道:“當初戰司衍承諾過我他不會有孩子。”
老太太無奈嘆息一聲,放下了筷子,“小雪,我們沒有要求你一定要接受這個孩子。如果你覺得不舒服,那你可以當這個孩子不存在。我不會讓他影響到你的生活。”
刀雪突然摔掉筷子,“我不明白你們為什么要這么做?戰司衍已經死了,為什么還要弄出一個私生子來?”
老爺子沉聲道,“他只是失蹤了,誰跟你說他死了?”
面對老爺子刀雪還是有些怵的,但她堅持道:“爸,這么多年了。他如果能回來早就回來了,我們面對現實,好不好?”
戰司航早在刀雪朝他媽摔筷子的時候,對她本來就不多的那點耐心徹底消失了。
此時直言道:“現實就是我要留下我哥的血脈。”
戰司航把筷子往桌上一扔,整個人向后靠去,長腿交疊,漫不經心的看著刀雪。
“大嫂,留下這個孩子是我的主意,你有什么想說的?沖我來。”
刀雪沒想到之前對他處處關照的小叔子突然冷了臉。一時有些手足無措。面紅耳赤的問道:“為什么?”
“因為那是我哥的孩子,我哥覺得自已欠你的,自愿去結扎,以后不再要孩子,那是我哥自已的決定,我不干預。但他現在不在了,這個孩子留下與否決定權在我,那我就選擇留下他。”
“你哥答應我……”
戰司航打斷她,“是啊,是我哥答應你。”
他可沒答應。
刀雪沒想到戰司航會對她耍無賴一時語塞,竟然不知道說什么了。
“嫂子,欠你父母一條命的是我哥,欠你的人也是我哥,既然你說我哥已經死了。那么人死百事消,現在沒人欠你的了。我戰家的血脈該如何處置自然由我戰家人自行決定。
嫂子能接受,那孩子就多一個疼愛他的長輩。不能接受也無所謂,嫂子常年生活在國外,孩子與你見不了幾次,就當親戚走吧。”
宋青君唇角勾了勾,果然刀雪這樣的人,還是需要戰司航這樣的無賴才能對付。
戰司航親身向她展示了什么叫只要他沒有道德,道德就綁架不了他。
“戰司航你怎么能這樣?!”刀雪難以置信,控訴的喊道。
“我為什么不能這樣?”戰司航嗤笑一聲,“嫂子,我覺得你應該糾正一個錯誤的觀念,從10年前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再欠你了。我們對你好,不是因欠你的,而是因為你是我哥的妻子,這叫愛屋及烏。”
愛屋子,連帶屋子上的鳥兒也一起喜歡,但鳥的重要性永遠比不上屋子。”
戰司航的話直白而赤裸都掀掉了刀雪一直以來為自已編織的虛假世界。
父母去世時,她迷茫而無助,心里清楚自已應該獨立,靠自已的能力生存。
可現實是她并不具備生存能力,想活著,活的好,就不得不依靠戰司衍。
可她和戰司衍之間有著巨大的差距,除了愧疚,她沒有可以拿捏戰司衍的東西。她既想活的有尊嚴,又不得不像菟絲花一樣依賴他人生活,于是她的性格越發的擰巴。
自和戰司衍結婚,如今已快20年了。
前10年,戰司衍活著,她靠戰司衍對她的愧疚活著。
后10年,戰司衍死了,她還是靠戰司衍的愧疚活著。但那所謂的愧疚,不過是她為了心安理得得到戰家的供養,給自已找的借口罷了。
這20年,她像一只把腦袋埋進沙子里的鴕鳥,自以為隱藏的很好,實則一直露著屁股而不自知。
就像宋青君對她的判斷,刀雪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長大。
如今年近五十,她依舊是小孩子心性。被戰司航戳破心思后,她的第一反應是鬧,第二反應則是逃。
鬧,開口的瞬間對上戰司航譏諷的目光,所有的話倏然卡在了喉嚨口。
所有認為靠著哭鬧能得到糖吃的孩子,心中都清楚父母是愛她的,所以他們能靠著這份愛鬧騰得到自已想要的。
而從未被愛著的孩子從一開始便知道哭鬧無用,甚至反而會換來一頓毒打。
戰司衍離開10年,刀雪在這一刻才意識到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存在讓她肆意哭鬧要糖吃的人了。
所以她把話都咽了回去,慌亂的起身跑走了。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重新拿起筷子,淡定的說道:“吃飯吧,菜涼了。”
戰司航跟著拿起筷子,給小多魚夾了她心心念念的雞翅。
一頓飯只有小多魚吃的開開心心,包括戰嘯野在內,其他人都興致不高。
吃過晚飯小多魚挨個抱抱他們。
“爺爺不要不高興。”
“奶奶不要不開心。”
“Daddy,小多魚最喜歡你啦!”
“媽咪多多親親你,好不好?”
“多多抱抱嘚嘚,嘚嘚高興呀~”
可把小人兒忙壞了,哄得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她這才停下。
老太太吐出一口郁氣,算了,就像阿航說的,阿衍都不在了,沒人欠刀雪的了。
她也這把歲數了,背不起別人的愧疚了。
晚上回到家,洗漱過后,宋青君抱著小多魚給她講睡前故事。
【“馴服是什么意思?”小王子問。
狐貍說:“這是常常被人遺忘的事情。它的意思就是‘建立聯系’……對我而言,你不過是一個小男孩,和其他千萬個小男孩一樣。
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對你而言,我只是一只狐貍,和其他千萬只狐貍一樣。
但如果你馴服了我,我們就互相需要了,你對我來說就是世界上的唯一,我對你來說也是世界上的唯一。”】
小多魚翹著腳腳,小身體扭成麻花,聽完忽然打斷宋青君,捧著她的臉認認真真道:“腦婆媽咪,你馴服惹我,你是我的唯一。”
戰司航正好開門進來,嘴角頓時一抽。
“她是你的唯一,我是你的什么?”
小多魚為難地撓撓腦袋,一屁股坐回到床上,想了想道:“你是我唯一的腦公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