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劉家人的事,王大媽那是如數家珍。
“那姑娘倒是個老實的,他們結婚就在棉花廠家屬院里搭了帳篷辦的。
婚禮倒還算過得去,就是她娘家沒陪嫁什么東西,倒是親戚從鄉下趕來的不少。
你也知道,劉家老大一表人才,但娶的媳婦兒不生養,那天可沒少被那些親戚數落。
還有劉家本家的幾個叔叔一看見劉國強就明言要給劉國強過繼一個家里的孩子。
你可沒看見胡麗麗那臉,簡直被氣得快要扭曲變形了。”
王大媽說的瓜子皮亂飛,沐小草聽得那是津津有味。
這場景,哪怕沒親眼見到,都覺得還精彩。
“后來呢?”沐小草壓低聲音問。
王大媽喝了口茶,瞇著眼說:“胡麗麗當場摔了筷子,說誰敢往來抱孩子,她就跟誰拼命。
還說自己沒心情去養別人家的孩子。
這一下,那些親戚不干了,說胡麗麗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怎能如此自私。
還說劉家家門不幸,娶了一個掃把星,躥騰著讓劉國強離婚。
王大腳更是在一旁哭天扯淚,說她好命苦。
反正啊,胡麗麗那天犯了眾怒,要不是劉國強護著,估計還會挨打。
哎吆,那場面亂得吆,現在想想我都有些替呢個姑娘不值呢。
你說那劉家人以及他們的親戚都是一些守舊愚昧的,咋還有人愿意嫁給劉家老二呢?
聽說他還在外邊賠了好多錢,都不知道啥時候能還清。
現在那些親戚不顧他們大喜之日,凈想著將自家孩子過繼給劉國強,這不是給人添堵嗎?
那胡麗麗再討厭,他們也不能當著眾人的面說那樣的話啊。”
沐小草只是靜靜地聽著,并沒有因為這些話去同情任何人。
畢竟,這都是胡麗麗自找的不是嗎?
她當初選擇劉國強時,就知道他家底薄、麻煩多。
現在弊端一件件呈現出來,就只有她自己去承受了。
日子久了,誰家鍋底不生灰?
沐小草覺得,這胡麗麗當初若不是貪圖劉國強那點所謂的“潛力”或者別的什么,又怎會陷入如今這般境地。
而且劉家那些親戚,也是看人下菜碟,見胡麗麗沒有娘家撐腰,又生不出孩子,便想趁機欺負。
都說繁華迷人眼。
雖然待在鄉下沒什么不好,但京市的繁華,到底是讓那些人迷失了方向,亂了分寸。
可人一旦被欲望裹脅,便看不見腳下的泥濘。
胡麗麗當初向往的不僅是婚姻,更是借婚姻躍出困頓的可能,如今卻反被困在了自己選擇的牢籠里。
世人皆愛錦上添花,少有雪中送炭,劉家親戚的態度不過是現實的一面鏡子。
真正的清醒,是明知前路泥濘,仍能守住本心,不攀附、不僥幸。
可惜,太多人在繁華面前忘了來路,也失了歸途。
王大媽見沐小草不說話,又接著說道:“小草啊,你說這胡麗麗以后的日子可咋過喲。
這劉家老大也是個沒主見的,啥事都聽他爹媽和那些親戚的。”
沐小草回過神來,笑著說道:“王大媽,這都是她自己的選擇,路也是她自己選的,是好是壞都得自己往下走。
咱們啊,就別為別人操那么多心啦。”
王大媽點點頭,說道:“也是,咱們管好自己家的事兒就行了。
對了,小草,你們家服裝店生意咋樣啊?”
沐小草見王大媽問起,笑說道:“還不錯,王大媽。
我和奶奶、沐陽都花了不少心思,款式都是我精心挑選的,運貨渠道也是沐陽找的比較靠譜的,我奶奶還給了我們好多建議。
開業那幾天,生意可火爆了。”
王大媽聽了,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你們一家人齊心協力,這日子肯定越過越紅火。”
沐小草笑著應道:“借您吉言啦,王大媽。
等以后我們這邊店要是擴大規模了,還得請您來幫忙呢。”
王大媽笑得合不攏嘴,說道:“行啊,只要你們不嫌棄大媽手腳慢,大媽肯定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王大媽看看天色不早了,便起身說道:“小草,那大媽就先回去了,有啥新鮮事兒大媽再來跟你說。”
沐小草把王大媽送到門口,說道:“王大媽,您慢走,有空常來玩。”
看著王大媽離去的背影,沐小草轉身回到屋里,心里想著這生活還真是充滿了各種意想不到的事兒。
不過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齊心協力,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至于劉家,這坎兒可就多了。
隔天沐小草去服裝廠忙活了一下午。
等路過農貿市場時,卻看見許久未見的胡麗麗。
“哎,我說你這女同志,你買了我這么一點菜,我都給你搭了兩根蔥了,你咋還要拿我兩頭蒜啊?
你這人咋這么不要臉啊?”
胡麗麗漲紅了臉,手里攥著那兩頭蒜,辯解道:“我為啥要那你蒜?
那是因為你的稱不夠。
有本事,你跟我去工商局走一趟,看看你這兩斤土豆夠不夠斤數。”
賣菜的大嬸一聽這話,立刻扯著嗓子嚷起來:“喲呵,你還敢告工商局?
你是個啥好東西不成,還敢告我?
呸!
和我一樣就是個窮酸,還愛來這里裝大尾巴狼。
去去去,遇上你這樣的人算我倒霉。”
胡麗麗也不管那人的白眼與謾罵,提著菜就要走。
沐小草看著只覺一陣唏噓。
那個曾經驕傲,清雅,不沾世俗的胡麗麗,如今卻被生活磨得這般狼狽。
前世的記憶里,胡麗麗家境是個優渥的城里姑娘,劉國強又對她寵愛有加,家里的活兒根本就不讓她干,是真正的十指不沾陽春水。
可是現在,胡麗麗身上穿著一套半舊不新的藍布棉襖,曾經瑩白的臉龐變得蠟黃,顴骨高高凸起,眼里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光聽她說話,都能感覺到她語氣里的憤懣與不平,仿佛一腔委屈無處訴說。
沐小草將車停在路邊,就那么看著胡麗麗。
現如今重來一次,好像她們之間的生活,對調了一個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