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村民聽得目瞪口呆,有的暗暗咂舌,有的偷偷撇嘴,看向趙老歪一家的眼神都變了。
趙老歪被揭了老底,臉上掛不住,惱羞成怒到了極點(diǎn),再也忍不住,揚(yáng)起巴掌,惡狠狠地朝著吳寡婦的臉扇了過去:“我打死你個滿嘴噴糞的賤貨!”
“你敢!”大壯怒吼一聲擋在吳寡婦身前,一把攥住了趙老歪的手腕。
大壯常年打獵,手勁極大,捏得趙老歪齜牙咧嘴,動彈不得。
沈桃桃也立刻站到了大壯身邊,雖然她沒大壯壯實(shí),但剛才甩飛趙狗剩那一下,所有人都看見了,這丫頭邪門得很。
她冷冷地盯著趙老歪,那眼神,讓趙老歪心里直發(fā)毛,揚(yáng)起的巴掌愣是沒敢落下去。
“鬧什么鬧,都什么時候了還鬧!”老村長聞訊趕了過來,氣得胡子直翹,“栗子不收了?糧食不要了?都想餓死是吧。”
趙婆子一看村長來了,立刻拍著大腿開始撒潑打滾:“哎呀我的老天爺啊,沒法活了啊,村長你可要給我做主啊,這野丫頭打我家狗剩啊,你看給打的,吳寡婦那個掃把星還污蔑我們老趙家啊,他們合起伙來欺負(fù)我們啊!”
村長皺著眉頭,掃了一眼現(xiàn)場,心里跟明鏡似的。
他沉聲問:“誰看見桃丫打狗剩了?”
周圍看熱鬧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吭聲。
剛才趙狗剩搶東西罵人,大家都看見了,趙婆子胡攪蠻纏,大家也煩得很。再說,沈桃桃教大家認(rèn)栗子,這可是實(shí)打?qū)嵉亩髑椤?/p>
于是,眾人紛紛搖頭:
“沒看見。”
“光顧著撿栗子了,沒注意。”
“好像是狗剩自己摔的吧?”
趙婆子一看沒人給她作證,傻眼了,哭嚎得更響了。
村長不耐煩地一揮手:“行了,別號了,今天全村搶收糧食,是頭等大事。誰再敢鬧事,耽誤了收成,別怪俺不講情面,趕出村去,都散了……趕緊干活!”
大壯也甕聲甕氣地補(bǔ)了一句:“就是,這毛栗子咋吃,是桃丫教大家的,要是覺得這糧食不重要,現(xiàn)在就可以滾蛋,別在這礙眼。”
這話分量就重了。
現(xiàn)在誰不知道這栗子能當(dāng)糧食,誰愿意被趕出村,冬天餓肚子。
趙婆子再橫,也不敢犯眾怒。她狠狠瞪了沈桃桃和阿婆一眼,拉著不情不愿的趙狗剩,灰溜溜地鉆到林子另一邊去了。趙老歪也臊眉耷眼地跟著走了。
一場風(fēng)波,總算平息了。
吳寡婦癱坐在地上,捂著臉嗚嗚地哭。
鐵蛋和土蛋也圍著她掉眼淚。
阿婆和沈桃桃趕緊過去安慰她。
“好了,沒事了,快撿栗子吧。”阿婆拍拍吳寡婦的肩膀,“日子還長著呢,得往前看。”
吳寡婦這一通撕破臉皮的痛罵,像是把積壓在心頭多年的淤泥都給沖開了。罵完了,她胸口那股憋了太久的悶氣總算順了,雖然臉上還掛著淚痕,但眼神卻亮了許多,腰桿也挺直了些。
她拉著鐵蛋和土蛋,走到阿婆,沈桃桃和大壯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聲音還有些哽咽,“嫂子,桃丫,大壯……今天,多虧了你們……謝謝,真的謝謝你們……”
阿婆趕緊扶住她,拍拍她的手背:“謝啥,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應(yīng)該的。快別哭了,趕緊帶著孩子撿栗子要緊。有了這些,冬天就好過了。”
吳寡婦用力點(diǎn)點(diǎn)頭,用袖子抹干眼淚,轉(zhuǎn)身就帶著兩個孩子投入了搶收的隊(duì)伍。
鐵蛋這孩子特別懂事,搶著抬那個最沉的筐。她個子小,但手腳麻利,眼神也好,專挑飽滿的栗子撿,不一會兒就撿了小半筐。
撿滿一筐后,她不顧吳寡婦的阻攔,瘦小的肩膀一使勁,就把那沉甸甸的筐背了起來,小臉憋得通紅,卻咬著牙說:“娘,你帶著土蛋在這繼續(xù)撿,我力氣大,跑得快,先把這筐背回家,再回來背。”
吳寡婦看著女兒被壓彎的腰,心疼得直抽抽,可也知道這是最快的方法。她紅著眼圈叮囑:“鐵蛋,聽話,別自己一個人跑,跟著嬸子她們一起回村。等她們裝好車要回來的時候,你再跟著一起回來,千萬別落單,聽見沒?”
這山里雖然沒大獸,但路不好走,她怕孩子出事。
鐵蛋用力點(diǎn)頭:“哎,娘你放心,我曉得。”說完,她背著幾乎比她人還大的筐,腳步有些踉蹌地朝著下山的路走去,混入了其他扛著栗子回村的婦人隊(duì)伍里。
沈桃桃在一旁默默看著,心里對這個“假小子”越發(fā)欣賞。
這孩子,有韌性,肯吃苦,腦子也活絡(luò),剛才背筐那一下,下盤穩(wěn),發(fā)力巧,一看就是個好苗子。
她想起自己腦子里那些模糊的打獵技巧,再看看吳寡婦家這情況,沒田沒地,土蛋身子又弱需要滋補(bǔ),光靠撿山貨和村里接濟(jì),日子太難了。
要是鐵蛋能學(xué)會打獵,哪怕只是下個套子抓點(diǎn)山雞野兔,這家里的光景立馬就能不一樣。
她湊到阿婆身邊,小聲問:“阿婆,您怎么也上山來了?家里活不多,您在家歇著就好。”
阿婆正彎腰撿著栗子,聞言直起腰,捶了捶后背,笑道:“在家呆著也是呆著,心里空落落的。出來活動活動,看著這滿山的糧食,心里才踏實(shí)。”
她看著漫山遍野忙碌的人群,臉上洋溢著希望的光,“多攢點(diǎn),心里不慌。這年頭,誰知道明天會咋樣?手里有糧,心里才不慌啊。”
沈桃桃聽了,心里觸動。是啊,阿婆經(jīng)歷過太多苦難,這種對糧食的珍視和儲備意識,是刻在骨子里的。
她不再勸阿婆回去,只是接過她手里那個稍大的筐,把自己那個小點(diǎn)的換給她:“阿婆,那您用這個,輕省點(diǎn),別累著。”
阿婆笑著接過,心里暖洋洋的。
全村人齊心協(xié)力,忙活了整整三天,總算把后山那片栗子林里成熟的栗子搶收得差不多了。
家家戶戶的院子里都堆滿了裝著栗子的籮筐,金燦燦的,看著就讓人歡喜。
這個冬天,至少餓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