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先生，秦小姐，歡迎。”
他親自走到茶臺邊，從那位一直低眉順眼的茶藝師手中，接過了紫砂提梁壺，為陸塵和秦羽墨面前的兩個空杯，斟上了茶。
他的動作，行云流水，每一個細節都堪稱完美，如同一種充滿了韻律感的藝術。
茶水入杯，色澤金黃，異香撲鼻。
“請。”
龍天行微笑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陸先生，你的膽識，比我想象中更大。”
他的聲音，溫潤如玉，充滿了磁性。
“敢只帶一位女士，就赴我的約。
說實話，我很佩服。”
這話說得客氣，卻充滿了言語的機鋒，既是夸贊，也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秦羽墨的心，不由得提了起來。
陸塵卻像是沒聽出他話里的意思，他端起茶杯，沒有立刻喝，而是先聞了聞茶香，又看了看茶湯的顏色。
然后，他才送到嘴邊，輕輕品了一口。
“嗯，茶不錯。”
他點點頭，似乎是在真心稱贊。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將茶杯放下，看著龍天行，咧嘴一笑。
“不過，你的排場，比我想象中小了點。”
“我以為，至少要在棧橋兩邊，給我擺上一百個刀斧手，再在湖里埋伏幾百個水鬼，才勉強符合你‘潛龍’的名頭嘛。”
一句話。
就將龍天行辛苦營造出來的那種“禮賢下士”、“煮茶論道”的雅致氛圍，瞬間撕得粉碎。
直接將話題的本質，拉回到了“鴻門宴”上。
秦羽墨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龍天行臉上的笑容，有那么一剎那的凝滯，但立刻就恢復了自然。
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撫掌而笑。
“哈哈，陸先生果然是性情中人。”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繞圈子了。”
他坐直了身體，收起了那副溫文爾雅的姿態，鏡片后的雙眼，變得銳利如刀。
“明人不說暗話。”
“你從拍賣會上拿走的那塊‘道紋石片’，我要。”
他直入主題，沒有任何拖泥帶水。
“作為交換，我可以給你，你絕對無法拒絕的東西。”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潛龍’在歐洲控股的一家百年銀行，瑞士圣加侖銀行，我可以做主，給你三成的干股。
從今以后，你什么都不用做，每年就能拿到至少十位數的、最干凈的分紅。”
秦羽墨的呼吸，猛地一窒。
瑞士圣加侖銀行！
那是在全球都排得上號的頂級私人銀行，以其悠久的歷史和雄厚的資本聞名于世！
三成干股？
那是一筆足以讓任何國家都為之側目的，無可估量的恐怖財富！
龍天行看著陸塵，似乎很滿意秦羽墨的反應，他微微一笑，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
他的聲音，變得充滿了誘惑力。
“我可以告訴你，你的師父當年，究竟是為何要叛出師門，一個人躲到這凡俗都市里來的。”
轟！
如果說第一個條件，只是讓秦羽墨感到震驚。
那么這第二個條件，則讓陸塵的眼神，第一次，出現了細微的變化。
一股冰冷的殺意，從他體內一閃而逝。
他此行下山，除了履行婚約，最大的目的，就是要搞清楚師父身上的秘密。
而龍天行，居然知道！
這顯示出，“潛龍”這個組織的情報能力，已經恐怖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甚至，已經觸及到了他身世最核心的根源！
這是致命的誘惑。
財富，加上真相。
龍天行自信，這世界上，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條件。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優雅地品了一口，靜靜地等待著陸塵的回答。
他相信，自己已經掌控了這次會談的全部主動權。
然而。
陸塵的反應，再一次超出了他的預料。
面對這足以讓任何人都為之瘋狂的條件，陸塵卻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他沒有回答龍天行的問題，甚至沒有再看他一眼。
他的目光，反而轉向了那個從始至終，都像個木頭人一樣，低眉順眼，專心煮茶的茶藝師身上。
“你的茶藝不錯。”
陸塵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無論是煮水的水溫，還是投茶的手法，都算是上乘了。”
茶藝師的身體，微微一頓，沒有抬頭。
龍天行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他不明白陸塵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陸塵仿佛沒有看到他的表情，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可惜啊……這么好的手藝，全被你這套茶具，給毀了。”
他伸出手指，遙遙指向那套看起來古色古香，充滿了歲月痕跡的紫砂茶具。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這套茶具，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叫‘子母鎖魂壺’吧？”
“用的是一種極其罕見的、在沼澤深處埋了上千年的陰沉木，磨成粉末，混入頂級的宜興紫砂中，用特殊的窯火燒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
陸塵的聲音，不疾不徐。
“母壺用來煮水，子壺用來泡茶。”
“單獨使用，都無毒無害，甚至還能靜心凝神。”
“可一旦母壺煮沸的水，沖入含有陰沉木粉末的子壺中，水汽交融間，就會激發木粉中潛藏的尸氣和沼氣，化合成一種無色無味，連現代最精密的儀器都檢測不出來的神經毒素。”
他頓了頓，目光從茶具，移到了那位茶藝師的臉上。
“普通人喝下這種茶，三個小時后，就會在不知不覺中陷入深度昏迷，如同沉睡。
七天之后，大腦皮層會受到永久性的、不可逆的損傷，變成一個再也醒不來的植物人。”
陸塵端起自己面前那杯，還冒著熱氣的茶，在鼻尖前聞了聞。
他抬起眼，看向龍天行，眼神里充滿了譏諷和不屑。
“對嗎？”
隨著陸塵最后兩個字的話音落下。
那位一直低著頭的茶藝師，身體猛然一僵！
豆大的冷汗，瞬間從他的額頭上，涔涔而下。
而他對面，龍天行臉上那副完美的、優雅的、掌控一切的笑容，也終于在這一刻，徹底的凝固了。
那張俊美近妖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皸裂的痕跡。
圖窮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