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上午，從開門到現在，四個小時過去，他只賣出了三張票，還是兩個走錯了地方的老太太，帶著孫子買了一場動畫片。
售票窗口的小姑娘閑得快睡著了，嶄新的玻璃上，仿佛都能看到蜘蛛網。
影院經理望著空蕩蕩的大廳，欲哭無淚。
在這里干了二十年，就算當年非典最嚴重的時候，也沒見過這么慘淡的景象。
人呢？人都去哪了？
……
人，都在家。
社交媒體上，《摘星》和“昆侖云影院”刷屏了一整夜。
今天，熱度非但沒有絲毫減退，反而愈演愈烈。
昨天晚上，因為各種原因沒來得及看的人，今天早上醒來時，發現自己好像已經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所有的話題，都圍繞著那部電影。
所有的群里，都在討論林薇的演技和那震撼的特效。
以前，朋友周末見面，第一句話往往是：“去看電影了嗎？”
今天，這句話變成了：
“你昨晚看《摘星》了嗎？”
如果你回答“沒有”，那你就會收獲所有人同情的目光，然后被排擠在所有討論之外。
去電影院看電影？那是什么老古董的娛樂方式？
現在，最潮流、最酷的，是躺在家里的沙發上，用手機，或者投屏，看《摘星》！
—
華影集團總部，董事長辦公室。
周振雄面如死灰。
他盯著剛從數據中心匯總上來的全國院線票房統計報告。
那上面的每一個數字，都像是一把刀子，狠狠扎進他的心臟。
全國數千家影院，從早上九點到中午十二點，一上午的總票房，不到一百萬。
這是什么概念？
放在以前，這個數字后面，至少要再加兩個零。
報告的最后一頁，是平均上座率。
那個數字是紅色的，紅得刺眼，紅得像血。
“0.1%”。
華影集團創立三十年以來，最恥辱的一天，最慘淡的一天。
—
周振雄還沒從這恥辱的數據里緩過神來，電話就響了。
是那些之前跟著他一起信誓旦旦要封殺昆侖的“盟友們”。
“老周！怎么回事啊！我旗下的影院，今天上午一分錢票房都沒有！一分錢！”
“周總！出大事了！觀眾，觀眾都不來電影院了啊！”
“姓周的！你不是說他就是個笑話嗎？！現在，我們，全都成笑話了！”
那些人全都慌了。
他們驚恐地發現，觀眾不是不愛看電影了，他們只是—不來電影院看了！
觀眾全被那個叫“昆侖云影院”的APP，給搶走了！
周振雄這條船，好像要沉了！
他煩躁地掛斷那些質問的電話，可很快，又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這一次，是一個他不能掛的電話。
電話那頭，是國內另一家巨頭級影視公司的董事長，也是他多年的私交好友。
“老周。”
對方的聲音很復雜，有同情，有無奈，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恐懼。
“收手吧。”
“……”
周振雄沒有說話，只是死死握著電話。
“我們玩不過他。”
“你以為你封殺的，是昆侖嗎？”
對方嘆了一口長氣。
“不。”
“你，是在與這個‘時代’，為敵。”
說完，對方掛斷了電話。
辦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周振雄還保持著接電話的姿勢，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像。
突然—
“啊—！”
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咆哮！
他猛地將手里那部昂貴的手機狠狠砸在地上！
然后像瘋了一樣，把那張由名貴木材打造的巨大辦公桌上的所有東西—文件、電腦、擺件，全都掃到了地上！
嘩啦—！
一片狼藉。
他的雙眼血紅，脖子青筋暴起，對著空無一人的辦公室歇斯底里地咆哮：
“一個晚上！”
“就憑一個晚上！”
“就想顛覆我幾十年建立的王國？！”
“我不信！”
“我絕不信！！”
—
周振雄還在那間一片狼藉的辦公室里，如困獸般怒吼。
他不知道，就在他瘋狂嘶吼“不信”的時候，一場針對他的最后，也是最致命的背叛，已經悄然上演。
京城，一家不對外開放的私人會所。
煙霧繚繞。
華夏排名前十的幾家大型影視公司老板，一個不落，全都到齊了。
這些人，昨天還在電話里對周振雄畢恭畢敬。
今天，他們已經秘密坐到了一起。
臉上寫滿了恐懼、興奮與貪婪交織的復雜表情。
議題只有一個：
“那個昆侖…我們，該怎么辦？”
“怎么辦？天都變了，你說怎么辦？”
“你的意思是…”
“很簡單。周振雄那條船沉了，我們得趕緊找條新船上。”
“可是…周振雄他…”
“他算什么！現在，他就是一條被時代拍死在沙灘上的老狗！你們誰還想跟他一起陪葬？”
短暫沉默之后，所有人都達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識。
向昆侖—這位新的王者，示好。
—
第二天，昆侖集團，昆侖影業。
秦羽墨的辦公室。
她看著面前那座由一封封制作精美的“合作意向書”堆成的小山，有點哭笑不得。
這些，全是昨天還在喊打喊殺的影視公司，一大早派人親自送來的。
每一家都把姿態放到了最低。
他們都希望能將自家公司未來的電影，也放到“昆侖云影院”—這個如今炙手可熱到發燙的新平臺上進行線上首映。
并且，他們愿意開出比傳統院線更優厚、更無法拒絕的條件。
這就是現實，這就是人心。
你強大的時候，所有人都是你的朋友；你落魄的時候，連呼吸都是錯的。
秦羽墨，還沒來得及處理這些“橄欖枝”…
公司的法務總監敲門走進來，臉上帶著一種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表情。
“秦總，華影集團那邊來了幾個人。”
“誰？”
“是之前和華影簽了‘院線獨家排片協議’的那幾家公司的法務。”
“他們來干什么？”
“提…提出解約！”
法務總監終于忍不住，嘴角咧到了耳根。
“他們正式向華影集團提出了解約！理由是…”
“是什么？”
“理由是—華影集團的院線，已經無法為他們的電影提供有效的票房回報！”
致命一擊！
釜底抽薪！
這個理由，太狠了，也太誅心。
它直接從根子上，徹底否定了周振雄和他的華影集團最后、也是唯一的存在價值。
你不是壟斷院線嗎？
你不是一直喊渠道為王嗎？
現在—你的渠道，已經不值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