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早上七點,市里來兩個車,市委組織部的黃若巖部長、組織部三處的劉處長,陪聞哲過來宣布上任。一起來的,除了聞哲,還有他的秘書梅江濤,市政府辦的陳默。
“他們先到秀水鎮,要查看一下清污情況,再同在秀水鎮的魏敬武常務副市長匯合,一起到縣城來。
“黃部長要市委辦反復強調,一定不要去路口迎接,直接到縣委門口見面就行,然后直接開全縣正科級以上干部大會。
“大會由李書記主持,流程最后是魏常務代表市委講話。老大,現在要確定的,是要不要去縣城外的路口接?”
婁鋒一皺眉,罵沈一劍說:
“你特馬的真是蠢子?他們早上七點才從長寧出來,到秀水就十點多了,中間吃個午飯、巡視事故現在的處理情況、聽聽匯報,再到縣城,就差不多兩點了。
“我們這里自古的風俗,娶親嫁女、趕考赴任這些喜慶事,都是要在當天午時之前完成的。只有特馬的上法場砍頭、貶官流放,才在午時之后。
“真是晦氣!大家都跟著晦氣!有些人,號稱博學,特馬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大家不好附合,只是會心的一笑。
“不接就不接吧,午后接官,不吉利!”婁鋒說。
趙萌春招呼大家上桌吃點東西。
婁鋒對她說:
“好久沒有聚了,開兩茅臺上來?!?p>趙萌春忙去邊上的壁櫥,找開櫥門,拿出兩瓶年份茅臺。
沈一劍接在手里,開了。又忙著找出分酒器和酒杯,把酒分了。
縣政府辦主任的地位,比一般的局長要高,但在這里,只認同婁鋒的關系遠近,并不論職務。像縣交通局局長孫建軍,長寧商業銀行扶云縣支行行長李正,在外人眼里,比沈一劍這個縣政府大管家,地位要低一頭,可是他們自己知道,不是婁縣長的鐵桿,進不了這個別墅,更上不了這個臺面。
婁鋒端了杯子,說:
“特馬的,這段時間我也被折騰苦了,好久沒有痛快的喝幾杯了。來來,我敬大家一杯,祝在新書記的領導下,大家都有新氣象、新進步!”
大家哈哈大笑起來,婁老大這份淡定幽默,可不是什么人能有的。
戴定安笑道:
“我們不管干什么‘新’的、‘舊’的,‘文’的、‘武’的那一套。在扶云,誰想展開拳腳,那要看老大給他多大的場子才行。來來,我們敬老大一杯?!?p>大家叫著好,都干了杯。
“特馬的,以后不要不分場合的叫什么老大、老大的。我們是國家干部、領導干部,不是黑社會,明白么?”
婁鋒罵了一句,又說:
“新領導來,肯定有新章程、新規矩。但無論什么,大家要記住一條,新領導是干實事的,大家要讓領導多接觸‘實事’、多解決‘實事’。這一點,你們心里要有數。
“從明天起,你們都有自己掛點的鄉、場、鎮,都要多同大家交交心嘛。小趙,國土局是你分管的,像馬口、津上、秀源幾個鄉鎮的稀土資源那一塊,你可以盯著!”
趙萌春點點頭,那一塊還是自在原始開采狀態,全部承包給了私人,當然是自己的“私人”了,利潤豐厚的嚇人。婁鋒的話意思很清楚,不能讓聞哲插手進去。
“還有建軍你這塊,修路的事是天大的事,像你那小小的一個科長跑去拍聞哲的馬屁,為什么,不就盯上了你少一個副局長,還有在設計、施工監理和購買石料、水泥、瀝青的權力,還有推薦施工隊的權力么?你不要稀里馬大哈的,讓人奪了權?!?p>戴定安一旁冷笑說:
“建軍,要是我,明天就把那個鄭大偉給撤了。還特馬的裝鬼鬧妖,給他看看誰是正主!”
孫建軍笑道:
“定安,你不要裝大尾巴狼說大話。家寶部長不是說了,那個江大維在你手干,我就看你有什么本事降住他?!?p>戴定安冷笑一聲,說:
“他要規規矩矩的聽話,老子看在夏局長面子上,大家相安無事。他要敢起風興浪,老子才不去降他,直接滅了他!”
婁鋒把臉一沉,說:
“定安,你還沒有喝醉哩,吣什么胡話!”
他又看看少言少語的財政局局長馬希盟,說:
“老馬,你那邊很重要。我們是貧困縣嘛,聞哲既是書記,也是市委市政府的領導,你要多找他,帶你跑省市財政,多要些財政資金來?!?p>馬希盟心領神會的一笑,說:
“爭取請領導一個月能跑兩三趟長寧、再跑一趟萬元。我這個財政局長,其實就是個丐幫幫主,托缽要飯。除了吃飯的錢,沒有閑錢,誰也別在我面前吆五喝六的,有錢就是老大!”
婁鋒點點頭,說:
“領導來扶云,是我們縣的福音。市委常委、副市長的身份在那擺著,市里就不用說了,可以橫著走。就是直接往省里跑,面子也大三分嘛?!?p>他又看著李正說:
“李行長,你們雖然完成了兩行合并的改制,可是遺留問題也不少呀。”
李正苦笑著說:
“什么卵‘改制’,純粹就是‘拉郎配’!現在還有經常上門鬧事的。特馬的,一些買斷工齡的卵人,都沖到我辦公室,把我辦公室砸了兩回了!我反映到總行,老大你知道他們是怎么處理的?草!鬧事的人安撫、沒事,再撥一筆裝修費用給我,說讓我把辦公室再好好裝修一回。特馬的,裘啟微就這個卵本事哩。
“老大,你在這,我擱下一句話,這些卵人會不會去砸聞書記的辦公室都說不定哩。他可是兩行合并改制的主要領導。人家連工作都沒有了,管你什么市常委、副市長的!”
婁鋒把酒杯往桌上一墩,皺眉說:
“李正,你這不胡來么?如果出了這樣的事,我看你怎么向縣委市委,還有你們總行交待!千萬要繃緊一根弦,不要出什么問題?!?p>趙萌春給婁鋒倒了酒,笑道:
“老大,你也不要對人家李行長這么兇,他有什么辦法?兩行改制,不都有些人造的孽,讓下面的干部遭罪受么?”
戴定安說:
“就是,李行長那報了幾次警,出警的派出所所長跟我說,那些失業的人太慘了,他們都不好處置,只能驅散了事?!?p>婁鋒不再理會,問沈一劍:
“現在有什么輿情嚴重的其他事么,你要多關注一點,也同鄒主任通個氣。”
沈一劍說:
“事還不少。”
“說重要的。”
“是。一個是那個被撤職并罷免縣人大代表資格的、縣人大城鄉建設環保工委的主委徐念光。天天告狀,最近又被省信訪局遣送回來了。第二個,戴局長知道,是你們原來馬口鄉派出所的所長帥輝,因為前年沖撞李書記又不肯認錯,被‘雙開’的,也是到處上訪鬧事。
“還有就是鄉鎮老師的工資連續五年只發百分之六十,也沒有年獎,現在上上下下意見很大。
“還有就是這次修路,要征地,有些鄉村的老百姓獅子大開口的補償款。紀市長沒有答應,一直拖著?,F在幾個鄉鎮的人都想鬧事,只是工程暫停了,沒有鬧起來。
“其他一些暫時可以應付的事我就不說了。
“老大,我擔心,這次魏常務、黃部長來,他們會不會又鬧事?”
婁鋒一笑,說:
“山區人民就是純樸,老戲文也看多了,最喜歡攔轎鳴冤的老套路?!彼挚纯蹿w萌春,說:
“小趙,那個徐念光不就是盯著馬口、津上、秀源幾個鄉鎮的稀土資源眼紅么?你去找他談,要么給他半股分紅,他要不肯,就讓老戴先派人盯死他幾天再說?!?p>趙萌春有些委屈的噘嘴說:
“要干一點利民的實事真不容易。好吧,我試試,可不見得有用。戴局長還是同時派人盯著吧?!?p>戴定安點點頭。
婁鋒同戴定安干了一杯,說:
“至于其他的事,我們也不能壓制民意嘛,法律也保障公民有議論的自由?!?p>大家都是婁鋒的老部下,心領神會。
喝完酒,大家紛紛散去,不影響趙萌春給婁縣長紅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