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j證據鏈越來越完整,但齊童葦卻遲遲不發(fā)號施令。工作組會議上,肖大勇急得拍了桌子:
“齊局,人證物證都齊了,還等什么?直接把高天虎抓起來啊!”
齊童葦卻搖了搖頭,腦海里反復回放著魏敬武的電話和茅為居的嘴臉,說:
“高天虎只是個幌子,他背后的省市的關系,還沒露出尾巴。我們現在抓他,只會打草驚蛇,說不定有人會出面‘保’他,最后判個緩刑就出來了。要抓,就得連他背后的網一起扯破。”
“那怎么辦?”宮二牛問。
“引蛇出洞。老周,放出消息,就說我們查到了‘瘋狗強’故意傷害的鐵證,準備報請檢察院批捕,順便提一句,賬目方面還在核實,暫時沒牽扯到高天虎。”
他要讓高天虎覺得,只要犧牲“瘋狗強”就能脫身,這樣才會主動跳出來。
消息放出去的第二天,高天虎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聲音里帶著刻意的輕松:
“齊局,賞臉來盛泰大廈喝杯茶?有些事,我們當面聊清楚。”
齊童葦掛了電話,知道這是場硬仗,高天虎必然會用利益誘惑,用勢力威脅,稍有不慎就會落入圈套。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錄音筆,關鍵時刻能保命。
“肖大勇、宮二牛在樓下等著,我一個人上去。記住,半小時沒出來就闖進去。”
盛泰大廈頂樓的辦公室裝修得極盡奢華,高天虎坐在寬大的老板椅上。見齊童葦進來,也是暗笑。齊童葦這個人,他是做了一番調查的,在扶云縣不也是因為分贓不均,才同當時的局長翻臉,被發(fā)配到鄉(xiāng)下派出所的么?不是聞哲當時沒有人可用,才給他出路,估計現在還在大山里山看山、看云哩。現在人五人六的,特馬的什么東西!這樣的人,才適合有錢能使鬼推磨哩。
盛泰大廈頂樓的辦公室比齊童葦想象的更張揚。進口大理石地板能照見人影,墻上掛著幅六尺長的《猛虎下山圖》,寬大的老板椅背后,落地窗外正對著長寧最繁華的CBD。高天虎穿件寶藍色絲綢唐裝,袖口繡著暗金虎紋,正擺弄一套黃金鑲玉的茶具。
見齊童葦進來,他起身時特意晃了晃手腕上的百達翡麗,金表鏈在陽光下閃了下:
“齊局,稀客啊!你來長寧大半年,我約了你三次飯局都沒請動,今天可算把你盼來了。”
齊童葦在他對面的紅木沙發(fā)上坐下,目光掃過茶幾上的茶寵,那是個名家手作的紫砂貔貅,光工費就抵得上普通民警半年工資。
見齊童葦進來,他起身走過來,笑道:
“齊局,你來長寧可這么久了,幾次約你吃個飯,就是一直不賞面子呀。”
齊童葦也笑道:
“高總是全省的名人,我也想巴結哩,就是太忙了,今天不是有機會親近么?”
放在平日,齊童葦這個級別的干部,高天虎還真不放在眼里。可今日不同往時,自己的的頭號“馬仔”被齊童葦抓住把柄了,求人就低三分頭。
高天虎一邊摟住齊童偉的肩膀,請他在碩大的金絲楠木茶臺上坐下,一邊說:
“我高某人是個愛交朋友的人,別的不敢說,這朋友多是真的。希望跟齊局也能交個朋友。”
齊童葦一笑,說:
“好說、好說。”
兩人在茶臺前面對面坐下,這時一個漂亮性感的年輕女子進來,要給他們泡茶。高天虎知道齊童葦一直同妻子感情不合,也沒有聽說他另外有什么女人。此時他偷眼看著齊童葦,見他對眼前這個妖嬈性感的女子并不關注,更沒有顯出許多官場上的人猴急的樣子,知道齊童葦是不感興,便朝女人揮揮手,說:
“不用你在這。你們去通知廚房,搞幾個好菜,今天我同齊局喝一杯。出去把門關好。”
齊童葦并不作聲。高天虎邊泡茶邊說:
“今天請齊局來,有兩件事。一是過三天,也就是星期日上午,我在長寧的‘亞洲健身娛樂城’舉行開業(yè)儀式,我恭請齊局大駕光臨,齊局一定要賞光呀。”形勢比人強,如果不是齊童葦不是像瘋狗一樣死盯著自己不放,高天虎也不會請他。
齊童葦搖搖頭,說:
“謝謝高總好意,恭喜高總了,可參加就免了。”
高天虎一笑,說:
“哈哈,齊局一定要給面子,屆時省市也有不少領導參加。像朱常務、李主任,對了,你們聞市長也答應參加呀。怎么,就是齊局不肯給這個面子?”
齊童葦聽到聞哲竟然會參加,渾身一震,有些不相信的望著高天虎。
高天虎又是哈哈一笑,說:
“齊局不信,那你可以打電話問一問了。”
齊童葦沒有說這個話題,而是反問:
“高總還有什么事?”
“哦,這個簡單。齊局,明人不說暗話。”
高天虎給他倒了杯茶,茶湯呈琥珀色,飄著淡淡的蘭花香。他捏著茶杯轉了兩圈,話里帶話:“聽說你們在查‘瘋狗強’?那小子就是個莽夫,當年跟我混的時候就愛沖動。犯了錯該罰,我沒意見。”
齊童葦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味醇厚卻澀得發(fā)苦。他放下杯子,指尖在杯壁上輕輕摩挲:
“按法寶程序辦事。‘瘋狗強’的案子證據扎實,怕是不好松口呀。”
齊童葦的說話口吻,讓高天虎眼睛一亮,他是見多了官場上的人。齊童葦的口氣,看似沒有轉圜的余地,可是這個“怕不好松口呀”的“呀”字,可大有講究。就是可以談,有變通的余地的意思。不是此道中人,還真悟不出來。
高天虎心里痛罵一聲齊童葦“特馬的十足的偽君子!”卻立刻從抽屜里摸出個燙金信封,推到齊童葦面前,笑道:
“這是一張銀行卡,里面是兩百萬,算是給兄弟們的辛苦費。我已經讓‘瘋狗強’寫了自首書,就認個故意傷害罪,判個三五年頂天了。至于他跟公司的牽扯,就當沒發(fā)生過,怎么樣?”
齊童葦瞥都沒瞥那信封,心里冷笑。當年在扶云縣,戴定安也想用五十萬收買他,如今高天虎翻了四倍,這些人永遠覺得錢能砸開所有門。光是“瘋狂強”的事,高天虎就肯花兩百萬,那其他更嚴重的事呢?可見自己這段時間掌握的證據,足以釘死高天虎。
他靠在沙發(fā)上,慢悠悠地說:
“高總,‘瘋狗強’的事小,但三百萬慈善款回流、兩百萬‘創(chuàng)業(yè)扶持款’行賄,這可不是自首能抹掉的。”他故意頓了頓,看著高天虎的臉色沉下去,才補了句,“不過,我也知道高總難辦,要是能給我個臺階……”
“有臺階!必須有!”高天虎猛地拍了下大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剛才不是說了,再過三天,星期日上午,我那‘亞洲健身娛樂中心’開業(yè)!省市領導都來,朱常務副省長、李主任、魏敬武主任,連你們聞市長都答應了!齊局,你務必來,咱們在臺上站一起,就算給我撐場面了。”
“聞市長也去?”齊童葦故作驚訝,身體微微前傾,眼底卻掠過絲寒光。
高天虎愈發(fā)得意,往沙發(fā)上一靠,二郎腿翹得老高:
“那當然!我親自去市政府請的,聞市長親口應的。到時候那么多領導在場,你肯來,就是給我面子,以后咱們就是朋友!”
他湊過來,聲音壓得極低,“只要你肯來,‘瘋狗強’的事,我保證辦得讓你挑不出錯。”
齊童葦沉默了幾秒,緩緩點頭:
“好,我去。但高總,丑話說在前頭,我只參加儀式,別的事我不管。”
高天虎以為他松了口,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夠意思!到時候我讓禮儀小姐給你留剪彩的C位!”
齊童葦謝絕了高天虎留他吃飯,走出盛泰大廈,望著窗外漸漸遠去的盛泰大廈招牌,陽光把玻璃幕墻照得刺眼。
肖大勇一腳油門匯入車流。
齊童葦拿出手機,剛要撥聞哲的電話,聞哲的電話卻打了進來:
“童葦,你到我辦公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