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的心情是喜憂參半。想不到齊童葦手段如此老道，一箭雙雕，把蔣大敢、戴定安全部射落。

他心里自然也明白，在百果園時，齊童葦說的，要讓考察團的人都欠你聞書記一個人情的話的意思了。現(xiàn)在，十一個人的考察團，有九個被抓了嫖娼現(xiàn)行。活是省廳的人順手牽羊干的，但證據(jù)都落在江大維手里。這些人想全身而退，真是要看他聞哲的眼色了。

但聞哲憂的，是怎么妥善處理好這件事。否則，在萬元真的是得罪一大幫實權的廳級及以上的領導了。如何處置，他心里還沒有想好。

江大維進來，把一個塑料文件夾遞給聞哲，又退了出去。

聞哲打開一看，是那九個嫖娼的考察團人員的筆錄復印件。還有江大維附在上面的一張紙條：

“領導，劉志寧鬧的很兇。”

聞哲合上文件夾，又點了第二支煙。他沒有將文件夾傳閱，就是還沒有想好如何處理此事。

這時，人大主任舒向軍、政協(xié)主席吳玉香也匆匆趕到了。顯然，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并沒有好奇的樣子。

聞哲把煙按滅在煙灰缸里，對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王永剛說：

“永剛書記，你把情況向主任、主席通報一下吧。”

王永剛點點頭，說：

“四個多小時以前，也就是今天凌晨一點二十分左右，省廳刑偵總隊辛陽副總隊長，率領省廳二十多名干警，在沒有同市里、縣里打任何招呼的情況下，趕往云中賓館。第一時間抓捕了蔣大敢，原因是蔣大敢盜墓團伙的組織者和販賣者。

“據(jù)省廳介紹，已經(jīng)查明的有二十多件一級國家文物，六十多件二級的、兩百多件三級的。還有其他的一般文件就更多了。可以說是駭人聽聞，已經(jīng)驚動了國家海關、國家文物局。可能是案情重大，所以省廳直接行動，沒有通知縣市兩級公安部門了。”

王永剛又苦笑了一下，說：

“省廳的同志摟草打兔子，順手又抓了十個在賓館嫖娼的人。哼哼，一個是我們的戴定安局長！其他九個人，是我們奉為上賓的前沿集團公司考察團的貴客！

“現(xiàn)在，蔣大敢，還有窩藏在賓館的古墓文物，已經(jīng)被省廳帶走了。嫖娼的人，讓我們自己處理。情況大致就是這樣。我補充一點，戴定安身為公安局長，真是無恥到了極點，他一個人的床上有兩個‘小姐’服侍哩。”

王永剛是政法委書記，按職權，是可以管公安的事的。可是長期以來，他其實連邊也沾不上。公安局的大權，被戴定安抓的死死的。他自己一個親侄子在偏僻的派出所幾年，既調(diào)不到縣城來，又在派出所提拔不了。這個時刻，不多踩老戴幾腳，還真對不起省廳同志們的辛苦！

聞哲瞟了一眼面如土色的婁鋒，淡淡的說：

“今天把大家叫來這時，等于是開一個現(xiàn)場會。有幾個事要討論確定一下。

“一是對戴定安的處理意見。據(jù)辛總隊說，戴定安的問題，他已經(jīng)向省廳、長寧市局通報了。又說省廳紀委也曾經(jīng)收到過關于對戴定安的違法違規(guī)問題的舉報信，他請示了省廳領導，省廳紀委是向市局通報了，要求們們縣里來處理。據(jù)蔣大敢交待，他盜挖古墓、走私珍貴文物，戴定安一直在罩著他，而且也收受了他送的珍貴文物。

“鑒于這樣的情況，我建議，舒主任，請縣人大啟動相關程序，罷免戴定安副縣長的職務。我們縣委撤銷他公安局黨委書記、局長的職務。在任命新的局長之前，縣委委托王永剛同志代管公安局，履行局長職責。

“家俊書記，你們紀委就直接接手對戴定安的調(diào)查、審查吧？”

鐘家俊點點頭。

舒成軍馬上說：

“我完全同意聞書記的建議！要堅決清除我們干部中的害群之馬！”

聞哲看看其他常委，大家都點頭同意。

婁鋒知道，戴定安根本保不了，他也只能點點頭。

聞哲接著說：

“吳主席，蔣大敢是縣政協(xié)常委，怎么處理他，請你發(fā)表意見。”

吳玉香說：

“蔣大敢這種情況，根據(jù)會議章程第二十九條的規(guī)定，按照先罷免職務、后通報處分的原則。我們會立即召開政協(xié)常委會討論，然后召開大會討論通過罷免他常委職務，撤銷他委員資格。”

大家有意無意的瞥一眼婁鋒，心想他的兩大馬仔也就就此完蛋了。

聞哲說：

“第三個問題，就是這個云中賓館的問題。是蔣大敢的產(chǎn)業(yè)，他出了事，但這個賓館不能就此倒閉了。這畢竟是我們縣最好的賓館。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議？”

大家沉默了片刻。

聞哲笑了笑，說：

“事出倉促，大家一時可能沒有什么思路，不急，現(xiàn)在我們要保證酒店正常營業(yè)就行。婁縣長，你同相關部門的同志商量一下，拿出一個辦法來。”

婁鋒見聞哲給了自己“差事”，居然有受寵若驚的感覺，忙點點頭說：

“聞書記眼光看的遠，我馬上辦。”

聞哲看看手表，已經(jīng)是早上七點了。

“好，就這樣。永剛書記馬上去公安局，宣布剛才的決定。你立即接手過來。至于手續(xù)和決議后補。慶東書記，你回去立即召集其他的常委同志，通報一下我們開會的情況，并征詢他們的意見。大家去忙吧。”

大家知道，聞書記還要處理考察團的事，忙起身告辭走了。

聞哲起身，在會議室來回走著。

江大維、梅江濤進來。梅江濤把一個盒飯、一杯熱茶遞給聞哲。

聞哲邊吃喝，邊問江大維：

“那個劉少還在叫喊嗎？”

“沒有了，開始兇，后來喊累了，就悶頭坐著。”

聞哲冷笑著說：

“一群紈绔子弟，正經(jīng)本事沒有，就會仗勢欺人！唉，其實更大的領導子女我見的多了，許多人不但待人和善，通達情理，而且工作上很努力、生活上很自律的！哪像這幾根草料！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大維，戴定安已經(jīng)被撤職查辦了。由政法委王書記主持你們局的工作。一會兒，你給那樣紈绔子弟們送些吃喝過去。就說今天會解除對他們的監(jiān)管。江濤，你陪我去見見劉少。”

“是！”

“好。”

聞哲在梅江濤的陪同下，上到八樓，走到8016號客戶，見門口有一個警察在守著。

梅江濤過去，讓警察打開門。

聞哲走進去，見是一個豪華的套間，帶一間裝修很高檔的客廳，首先是聞到一股酒氣。顯然，昨晚是喝了不少酒了。

劉志寧正在客廳，窩在沙發(fā)上生氣。

一見聞哲進來，他就跳了起來，直指著聞哲喝道：

“聞哲，你特馬這是什么意思？非法軟禁、扣押？我告訴你，我們可不吃你那一套！你等著，有你好看的時候！除非你現(xiàn)在就弄死我！”

聞哲皺皺眉，心想這劉志寧據(jù)說讀初中就去了國外讀，這幅德行，也不知道學了一些什么本事回來。

聞哲走到陽臺，把窗戶打開一扇，緩步走到一個單人真皮沙發(fā)上坐下，看著衣冠不整的劉志寧。

劉志寧火往上撞，罵道：

“聞哲，你少給我擺什么書記的臭架子，老子不鳥你這一套。你有這么對等一個商務考察團的么？嗯？”

聞哲自己點了一支煙，一笑，說：

“劉少，要知道的呢，說你們是商務考察，要不知道的呢，說你們是組團嫖娼來了！”

劉志寧惱羞成怒的說：

“草！那是他們，我沒有那么下流！你們憑什么軟禁我？”

“是，你劉少是沒有嫖娼。可是，你知道么？蔣大敢向省廳交待了，你收了他盜古墓偷來的珍貴古董，價值連城。你說，你這是什么行為？”

劉志寧瞬間僵在原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張了張嘴，喉嚨里發(fā)出幾聲破碎的音節(jié)，最終卻只擠出一句：“胡說！蔣大敢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么？”

聞哲慢悠悠地從梅江濤手上接過塑料文件夾，抽出一張復印件，在劉志寧面前晃了晃，

“這是蔣大敢的親筆供詞，上面清清楚楚寫著，去年十月十五號上午十點二十，你在萬元的家里，收下了他送的一尊唐代鎏金佛像。蔣大敢還詳細描述了佛像底座的蓮花紋，連缺了三片花瓣都記得。還說你不太滿意。”

劉志寧的瞳孔猛地收縮，踉蹌著后退半步，撞到了身后的茶幾。茶幾上的煙灰缸應聲落地，瓷片四濺，發(fā)出刺耳的聲響。他強裝鎮(zhèn)定，梗著脖子喊道：

“這是栽贓！你們串通好了來整我！我要給我爸打電話，讓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今年春節(jié)，大年初六上午九點，又是在你家，他將一塊蟬形玉琀送給了你。可惜，他不懂規(guī)矩，你沒有基本常識。那是一塊在東晉墓中盜來的，是放在死人口中的東西。你沒有點忌諱嗎？”

劉志寧大驚失色，雙手一下子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因為聞哲說的那塊死人嘴里的玉蟬，他正掛在自己的脖子上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