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市長,是不是請沈老先生再說說話,不要起棺了。”
因為昨天晚上聞哲悅著方明遠同沈履霜協調過此事,但是沒有透露顧凌風要來的安排。沈履霜也沒有答應下來。
方明遠點點頭,走到顧凌風身邊,說:
“顧書記,您一路辛苦,等到鎮政府去休息,等這里的事結束了,我們陪您去事故現在看看。”
顧凌風搖搖頭,對身邊的沈履霜說:
“沈老,我知道你們當地的風俗,九點鐘之前出門,就不算壞了規矩。”
沈履霜點點頭,說:
“不知道顧書記還有什么指教?”
“沈老,能不能給我十分鐘的時間?我要同外面的鄉親們說幾句話。”
方明遠、聞哲、常志寧等人都大吃一驚!他們的心思,就是立即護著顧書記出了祠堂,去鎮政府。
此時,只有方明遠的身份適合勸阻顧凌風:
“凌風書記,你太辛苦了,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聞哲也忙說:
“顧書記,我們還有很多工作要向您匯報哩。”
顧凌風瞪了聞哲一眼,說:
“你們就那么怕見老鄉?”
沈履霜點頭說:
“請顧書記穩步到大門口做指示。”
顧凌風點點頭。
聞哲走到祠堂神龕下,那里擺著十幾個火鐮,是“雙火傳書”的信使四出報信后,回公祠復命放在這里的。
聞哲靈機一動,彎腰拿起一個火鐮,轉身就跟著顧凌風往大門口走去。
顧凌風邊走邊對魯千方說:
“拿個話筒給我。”
幾名武警、空軍軍官立即上來,護衛在顧凌風身邊。顧凌風臉色一沉,環顧了一下他們,沉聲說:
“明遠、聞哲、千方三個人陪我出去,其他人不準出去!”
顧凌風平日就是不怒自威,今天眉毛一橫,大家嚇的都不敢挪步了。
聞哲忙一手把沈履霜扶住,意思請他也一起陪著出去。
顧凌風首先跨過高高的木門檻,走到祠堂大門外的臺階上。方明遠、聞哲、魯千方,還有沈履霜,都跟在他后面。
顧凌風從魯千方手里接過話筒,對著面前的人海說:
“來自扶云、落花、花橋三個縣的父老鄉親們,你們辛苦了。我是長寧市委書記顧凌風!”
嘈雜的現場先是瞬間的寧靜,隨后,就發出了一片紛雜的聲音:
“不能包庇罪犯,要嚴懲肇事有兇手!”
“說漂亮話沒有用,我們要知道真相!”
“不許官官相護,把程元波交出來!”
“還我們一個干凈的秀水河!”
“不要打官腔!”
……
聞哲等人聽了,也自是心驚。老百姓的反應,一方面說明程氏兄弟在這里確實不得民心,而且縣鎮兩級的干部是多么的軟弱無力、管理無方;但另一方面,也看的出老百姓的強悍。他們面對顧凌風這么大的官,絲毫沒有怯場、也沒有退讓。這在城市、在官商兩界,是不可想像的。
顧凌風靜靜的站著,耐心的等大家發泄了一陣情緒,才又拿起話筒,說:
“鄉親們,我知道,此時我再說什么,也挽回不了那九位逝者的生命、更撫平不了他們家屬的刻骨哀痛,也寬慰不了還有那么多受傷的鄉親們。所以,請大家給我們一點點時間,我們會盡快緝拿元兇、查清真相,還大家一個公道,給逝者一個告慰!”
這時,人群又騷動起來:
“不聽他的廢話,我們要抬棺游行!”
“對,游行!游行!!”
……
……
祠堂里面,賀司令員與常副市長眼睛一對視,不約而同的掏出對講機。
賀司令對著身邊幾名壯碩的武警、空軍軍官說:
“聽我的命令,隨時保護好首長!”
“是!”
……
常寧志拿起對講機,命令布置在外的警察,務必要第一時間給顧書記開出一條通道。
大門外,顧凌風這一次沒有等大家的聲音平息下去,而用更大的聲音說:
“可以!這是大家的權利。但是,沈老給了我們十分鐘的時間。”
聞哲又把一只話筒塞給沈履霜。
沈履霜拿著話筒說:
“請大家安靜,聽顧書記的話!”
現場以喧囂聲平息了一些。
聞哲走到顧凌風身邊,小聲說:
“顧書記,給我五分鐘的時間。”
顧凌風回頭看了聞哲一眼,點點頭,把話筒給了聞哲。
聞哲往前走了一步,先朝大家深深的鞠了一躬,舉起了一起拿在右手的的火鐮,說:
“鄉親們,我在祠堂見到這種火鐮,特別親切。為什么?因為不久前,我在四九城一位老將軍家里的書房里,也看到一把這樣的火鐮。確切的說,也就是我們狼嗥山里的火鐮。”
大家對聞哲說的話很是好奇,嘈雜的現在又平息了不少。
人群中的馬尚誠很著急,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希望此時公司大樓的火能燒起來。那樣,即便抬棺游行被阻止了,但只要大火一起,這兩萬人一亂,就會出大亂子,誰也控制不了,不要說區區百十個警察和武警!
顧凌風太自信了,連保鏢也不帶,就敢來這里!
“我聽老將軍說過他那把火鐮的來歷。
“一九四四年十二月,日本鬼子從狼嗥山外圍突破天險,直逼狼嗥山抗日根據地,企圖消滅抗日武裝、打通至萬元的通道。我想,許多老人都應該記得,就是你們年輕人,也應該聽說過這段歷史。
“當時長寧縱隊主力部隊去了外線作戰,在根據地的,只有長寧縱隊參謀長張克武將軍率領的一小部分不足千人。各縣的武裝大隊又分散在各地,那時缺人、缺糧、缺武器,連過冬的棉衣都缺。怎么辦?”
聞哲轉頭問沈履霜:
“沈老,您本地人,一直在這里生活,那個時候的事您應該記得吧?”
沈履霜點點頭,拿起話筒說:
“我那時也十四五歲了,當然記得。”
“沈老,你幫我們講講吧。”
方明遠忙扶著沈履霜,往前走了一步。
沈履霜拿話筒的手有些顫抖,臉色潮紅,似乎一下子又回到幾十年前的烽火歲月。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下著大雪,各族的族長都聚集在公祠里,聽了張克武參座的講話。大家沒有什么廢話,立即在祠堂里開始‘雙火傳書’。一下子發出去七十多個火鐮,傳書的人冒著彌天的大雪、跑著山路,去各縣、各鄉、各村搖人。
“僅僅兩天時間,三萬多人,帶著糧食、火銃土炮、棉衣棉被,從四鄉八村到清澗峽聚集起來,支援八路軍。所以才有了清澗峽阻擊戰,唉,那一戰,張參座帶著隊伍同鬼子血戰、硬剛到底,死人可就死的多了,整個清澗峽里全是死尸,可硬是沒有讓鬼子越過根據地一步!”
現場一片寂靜,只有掠過天空的一群飛鳥發出的鳴叫在山谷中回響。
這是流傳在靖遠、扶云、花橋、落花一帶的抗戰英雄故事,代代相傳,婦孺皆知。
聞哲走到沈履霜身邊,對他點點頭,說:
“‘雙火傳書’的壯舉,可以說是承載著我們狼嗥山、秀水河的百姓們的光榮歷史!也書寫了張克武將軍和廣大抗日英雄的凱歌!”
聞哲說的有些激動,關掉了話筒,往后退了半步。
顧凌風沒有想到聞哲會從“雙火傳書”上說開,他拿起話筒說:
“剛才沈老、聞市長同大家回顧了我們狼嗥山、秀水河的光榮歷史。我想說的是,今天,大家在‘雙火傳書’的召喚下,同你們的前輩一樣,聚集在此,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