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到幾個陌生的未接電話,他知道是接連不斷的求情電話。他干脆把手機丟在一邊,不再去看了。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將方才的煩躁情緒拋諸腦后,畢竟,馬上要見到許久未見的父母,也該與劉永成書記坦誠相見。
只是聞哲萬萬也沒有想到,此刻在點石影視城的賓館的一間豪華套間里,正在上演著一場不速之客的到訪戲碼。
兩位衣著考究的中年男子坐在雕花紅木椅上,面前的青瓷茶盞冒著裊裊熱氣,卻無人有心思品茗。
“聞伯父,聞伯母,我說的事情,您二老也應該清楚了。我們這次來,實在是迫不得已。”
其中身材微胖、戴著金絲眼鏡的男子率先開口,
“我是朗家的世交,朗志杰那孩子,確實犯了錯,但他還年輕,未來的路還長啊。”
聞哲的父親放下手中的報紙,警惕的說:
“陳先生,我們老兩口常年在外,對市里的事不太了解,我們從來不過問他工作上的事的。聞哲做事有他的原則,我們也不便插手。”
另一位面容清瘦的男子急忙接過話頭:
“聞伯父,您有所不知。朗志杰馬上就要到下面鎮里任職副書記,這一除名備案,他這輩子可就毀了。”
聞哲父親皺起眉頭,語氣溫和卻堅定:
“兩位先生,你們還是請回吧,我們幫不上這個忙。”
胖男子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精致的檀木盒,放在茶幾上:
“這是一對和田玉鐲,是朗家老爺子特意吩咐送來的。聞伯母,您就當是給小輩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使不得!” 聞哲父親猛地站起身,茶幾上的茶盞都跟著晃動,
“我們聞家不拿別人一針一線,你們這是要陷我們于不義!”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道傳來。聞哲大步流星地推開房門,目光掃過屋內眾人,最后落在那只檀木盒上。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寒意從眼底蔓延:
“你們這是在干什么?跑到我父母面前送禮求情,好手段啊!”
胖男子尷尬地站起身,強笑道:“聞市長,我們也是沒辦法……”
“沒辦法?”
聞哲打斷他的話,聲音冰冷如刀,
“你們知道我父母住在這里,就追到靖遠?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沒辦法?我再說最后一次,朗志杰違反規定,必須嚴肅處理,誰來說情都沒用!”
瘦男子還想辯解:“聞市長,您何必……”
“出去!” 聞哲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具叮當作響,
“現在、立刻、馬上!否則,我就讓靖遠縣的同志請你們出去!”
兩位男子面面相覷,無奈之下,只好收起檀木盒,灰溜溜地離開。房間內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聞哲看著父母略顯疲憊的面容,心中滿是愧疚:“爸媽,讓你們受驚了。
聞哲母親起身握住兒子的手,心疼地說:
“小哲,這是怎么回事,這兩人有些像電視上的黑社會老大的樣子,笑起來都蠻瘆人的。你不會有什么事吧?”
聞哲一笑,說:
“哪有什么黑社會,您真是電視看多了。”
這時,他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劉永成書記。
“永成書記,我到了。只是這邊出了點狀況。”他把情況簡單說了。
電話那頭傳來劉永成爽朗的笑聲:
“看來朗、李兩家是在極力挽回他們在官場上唯一的繼承人了。你放心,我安排人在門口守著,不會再讓不相干的人進來。你先陪伯父伯母說說話,我在這等著。”?
聞哲父親說:
“這段時間多虧人家小玉,安排的妥妥貼貼的。聽說影視城大門上‘點石’兩個字是你寫的?”
聞哲笑著點點頭。
一家三口正聊著天,劉永成的電話又打了進來,語氣有些無奈:
“聞市長,真是邪門了!有人找到我這里來了,要見你。”
“什么人?怎么就知道我來靖遠了?”
“朗振名,朗志杰的父親,還有市政協的白副主席,是帶著朗老省長、也就是朗志杰爺爺的親筆信來的。他們說想見見你。”
聞哲也無奈的一笑,說:
“那好,到賓館見吧。去你們縣委大樓不方便。”
“好,我讓人在賓館另外找個房間。我陪他們一起過去。”
半個小時后,在影視城賓館的一間會客室內,市政協的白副主席、泰發集團董事長朗振名,在劉永成的陪同下,同聞哲見了面。
白副主席聞哲認識,朗振名卻是第一次見面。劉永成介紹說:
“聞市長,這位是全省知名的企業家,也是我們市的十大明星企業泰發集團的董事長朗振名先生。”
聞哲同朗振名一握手,果然見他眉宇間與朗志杰有幾分相似。
雙方先扯了一些假日天氣和出行堵車的閑話,白副主席,手里拿著一個牛皮紙袋,遞給聞哲:
“聞市長,朗老省長對咱們長寧市的發展可是做出過不少貢獻的。
“如今他唯一的孫子出了這事,他老人家急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您就當給我個面子,也算是給朗家一個交代。”
聞哲心中不悅,卻很禮貌的雙手接過信,展開仔細看了幾眼,信很短,只有一張紙,而且是用毛筆寫的:
“聞市長鈞鑒:
頃聞犬孫因事觸規,承蒙聞市長秉公裁處,足見政紀嚴明,欽佩無已。本人致仕已久,素知法度尊嚴不可輕忽。然舐犢之情,古賢難免,何況匹夫。此子年少孟浪,未諳世事,若蒙寬宥一二,令其改過自新,他日或能效犬馬之勞,不負教誨。冒昧叨擾,惟愿海涵。
順頌
政祺!
白昭衡 謹上
年月日”
聞哲見字體端莊大氣,行文古雅典樸,不禁長嘆一聲。
因為看到這封信,知道郎老省長是受過很正規的傳統教育的老人。為何生子如此市儈、得孫如此頑劣!難道真是富不過三代。
聞哲心中的“富”不是指財富,而是指家教。
他看了兩三遍信,折好塞回信封,看著郎振名說:
“令尊大人的信我拜讀了,謝謝。但還是要請老人家見諒,請朗總也諒解。”
白副主席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的眉頭緊緊皺起,語氣也變得不善:
“聞市長,您這么做,可就有些不近人情了。老省長對長寧發展的貢獻、朗家在長寧市的影響力您應該清楚。”
朗振名見自己的“尚方寶劍”在聞哲面前不起作用,眼神中閃過一絲怒意,不客氣的說:
“聞市長,常言說凡事留一線,日后好見面。沒有為了一些芝麻小事,搞的大家都不痛快嘛。有什么條件,請聞市長盡管提,只要是我們朗家辦的到的,一定效力。我雖然不在官場,也知道水至清無魚的道理。”
聞哲不想同他們啰嗦,說:
“我要說的,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郎老省長那里,我會回一封信,請你們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