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邱虹頭上扎一根明黃色的運動束發帶,把一頭濃密的長發全部扎了起來。臉沁著一臉的汗水。身上是一套銀白色緊身的短袖、短褲健身衣,一身的曲線讓聞哲有些目炫神迷。還好,邱虹身上披了一條藍白紅相間的大毛巾,左手在胸前扣住。
聞哲進門,反手把門關上,笑笑,說:
“你倒是自在呀,一個人玩的這么嗨。”
邱虹瞥一眼聞哲手上的飯盒,就接了過來,說:
“每天例行的健身哩。
“你一早飛回長寧,現在沒有休息一下吧。去,去衛生間把腳洗了,省得臭烘烘的。這個飯別吃了,我這正好有健身配餐,給弄個拼盤過來吧。”
聞哲去衛生間洗腳,把鞋子底又擦干凈。出來時,餐廳的紅木小圓桌上,已經放上了兩個盤子、一個杯子。一個盤子里有一個蒸熟的土豆、一個紅薯、一個雞蛋、一截山藥,下面墊了一層生菜。另一個盤子是已經切成片的熟牛肉、雞胸肉,一個西紅柿。杯子里是檸檬水。
邱虹把一套精美的西餐餐具放在盤子旁邊,說:
“你自己攪拌著吃吧,味道不合口,旁邊是調料瓶,自己配。”
說著,攏了攏身上的大毛巾,走進臥室,關上了門。
聞哲這才發現,餐廳上頭的燈很有意思,是三支蠟燭造型的燈光,朝上的三個小燈泡都紅色的,但長長的“蠟燭”燈體卻是銀色的,把紅色的光源一分解,彌漫出有些浪漫的淡淡的玫瑰色。其他的帶燈都關了,只留下這三根“蠟燭”,還真有些燭光晚餐的意思。
聞哲也是餓了,用餐刀和叉子,把盤子里的土豆、紅薯、雞蛋、山藥全部按碎了,連著生菜攪拌在一起。吃一口,果然沒有什么滋味,就拿起調味瓶,往來灑了一些調料。就著牛肉片、雞胸肉塊吃。
臥室門一響,邱虹出來。應該是在臥室的衛生間洗了澡。穿了一身寬松的滿身是杏花圖案的絲綢休閑服,左手拿著一個蘋果吃著,右手端著一杯水。走到聞哲對面,坐了下來。
“怎么樣,味道還好吧?”
聞哲點點頭,又搖搖頭,笑道:
“當著新鮮體驗一下,可以,要是天天吃,這味道太清寡了,受不了。”
他見邱虹忍不住笑,就又說:
“沒有辦法,在山區長大的鄉下孩子,吃慣了鹽重的菜,是改不了的了。”
邱虹說:
“這要看你吃飯有沒有目的性。比如我,我是東北口味,其實這些東西開始也吃不慣。可是我要健身,只能堅持。”
聞哲點點頭,說:
“為了達到目的,只能忍受或者適應一些不習慣。”
邱虹笑道:
“大秀才說點吃的,也會有哲學性的總結與提升,確實是個當領導的材料呀。”
聞哲又扒了幾口,才苦笑一下,說:
“先說說這次我在四九城的事吧。這次見到了秋哥、那老板、劉司長、屈處長、鐘處長,他們幾個都很熱情。特別是秋哥,真是有一見如故的感覺。想不到你的朋友這么講究、這么客氣。”
邱虹笑笑,說:
“看來你同他們挺投緣呀,連‘秋哥’也叫出來了。他們都是我大哥哥的發小,小時候就認識。都皇城根下人的德行,還算義氣吧。”
“鐘向晨處長這次很給力呀,讓我們報了兩個項目。”
邱虹咬一口蘋果,目光有些閃爍,問:
“你遇見鄭國泰了?”
“嗯,碰巧。聽那爺說,是他告訴鄭總的。”
邱虹冷笑了一下,說:
“鄭家人,一個德行!”
聞哲噎了一下,這些是是非非,他不好說什么。只好轉移話題:
“邱虹,我沒有想到,這次的事件,你會自請接受調查。”
邱虹垂下濃密的眼睫毛,淡淡的說:
“是我沒有預判到竟然有人會如此膽大妄為,要是這個事不理清擺平了,干部減編工作就等于要半途而廢了。即使勉強推進,又有多少說服力呢?那么后續的合并改制,就可能形成一個‘爛尾’!”
聞哲搖頭說:
“你這樣以身入局,想過后果嗎?如果無論監察調查、還是司法調查,結果是含混不清的,或者沒有充分的證據來佐證,你會是什么后果?”
邱虹說:
“什么后果?那就引咎辭職、回家去養老唄!”
聞哲愣了愣,苦笑著說:
“見到秋哥、那爺他們,就知道,對人生瀟灑的很。這是你們的共性吧?”
邱虹瞥一眼聞哲,說:
“他們可沒有我這樣灑脫,他們放不下的,不是名、就是利。”
聞哲一笑,說:
“我也放不下呀。”
邱虹嚼著香甜的蘋果,看著聞哲,笑道:
“聞大秀才,你知道你哪吸引人么?”
聞哲心里一動,笑道:
“總不會是我長的好看吧?”
邱虹低頭一笑,說:
“德行!在官場上,你是就清新獨特的存在。只要是在官場看慣了南來北往過客的人,看到你,都會有這種感覺。”
聞哲哈哈大笑,說:
“你的意思,我是‘官場小清閑’?”
邱虹捂嘴笑了起來,被口里的蘋果嗆的咳嗽幾聲,點頭說:
“差不多、差不多。”
聞哲無奈的搖頭,吃完邱虹的“健身套餐”,起身走到客廳的茶臺前坐下。見上面有“大紅袍”,就撕開一包來泡。
“你自請審查,也是用快刀斬亂麻的手段,希望能迅速平息事件。可是,你想過沒有,事件的出現沒有那么簡單。”
邱虹抽下一張濕巾,把手擦干凈,臉上的表情也嚴肅起來。
“那個節承義看起來做到總行的行助這么高的位置了,其實也是被人捧上去,而且也是被捧成了廢材!他算老幾!只是,他身后的一系列人脈,可能是個大的變數。”
“你是說節廳長?”
邱虹搖搖頭,說:
“不止這一層、這一級的關系。省財政廳廳長這個位子,后面有多硬的關系,可想而知。特別我們省是個落后的省份,越是落后的地區,人際關系就越復雜。官場更是如此!”
聞哲點點頭,苦笑著說:
“是呀,潮汕那邊的人教訓小孩子,說你將來沒有出息,就只能去當公務員。我們這邊對孩子的期望,就是能當官。”
“所以,我擔心有變數。只有立即立案調查,既能出乎那些想渾水摸魚人的意料之外,因為他們想像中這永遠是扯不清的事,又能盡量快捷的查出一些問題。”
聞哲點點頭,說:
“可你沒有必要這樣委屈自己呀。”
邱虹一雙美目看著聞哲片刻,嗔道:
“那委屈你?你的常委資格還懸在那里等投票哩,還有那些對你嫉妒恨的人也在那里虎視眈眈的。這個檔口,本來就不能有什么雜務糾纏你呀。其實,你不從四九城趕回來才是最好的。”
聞哲這次去四九城,才了解到邱虹的“背景”有多深。
他試探著問:
“能不能通過秋哥的關系做一點事?”
邱虹說:
“他們的幫助也是有底線有邊界的,過于深入,反而不好。我爺爺已經去世多年的了,一些關系未必能用的上。即使用上了,人情大了,不值得。
“不過,一些灰色地帶的手段,是可以用一用的。比如,那二十四個罷考的人是怎么串聯的,有什么言行,就不會很難知道了。不過,這些只能透過正當的司法程序才有用。我在一出現罷考問題時,就第一時間用了一些資源來調查。要我自請處分、接受調查可以,但有那么便宜的事么?他們不還賬,行么!”
聞哲就想起在長寧分行時,邱虹被劉可心誣告,卻被她三下五除二的把劉可心的行程調查的清清楚楚。
就嘆了一口氣,把一杯茶遞給邱虹,說:
“都是我的事鬧的。一個市委常委,從出空缺開始到現在,還真是攪的風云莫測、雞犬不寧的。”
邱虹說:
“該爭的,你就要爭!”
聞哲苦笑著說:
“那么你這個人情,我可怎么還。”
邱虹接杯子的手一抖,有些燙的茶水灑在聞哲手上,把聞哲燙的一哆嗦。
邱虹“哎呀”了一聲,忙把杯子丟下,雙手攥住了聞哲的手,身子卻一歪,倒在聞哲的懷里。
……